贾公秋想出去的愿望还是实现了,穿着件漂亮的新衣,这是前天老妈拿来的,绸缎的面料,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匹小马驹,马驹的尾巴上翘,乌溜的眼珠望着远方,流露出对奔跑的渴望。袖口同样用鎏金线条裹住,领口上镶嵌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胸口处挂着两颗黄色茸球,整套服装华贵大气。
坐在人力车上,贾公秋在芍药的怀里,脑袋从新衣里钻出来,好奇的四下打量。大街上气氛热烈,到处都披红挂彩,一些高大的建筑上竖着彩旗,不时有穿着彩衣的秧歌队锣鼓队从车旁经过。
两边的店铺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街口牵扯着巨大的横幅,贾公秋很注意的看了看,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周年!”
“咣!咣!”街边的空地上一队穿着黄色彩衣的汉子正兴奋的敲锣打鼓,另外一队穿着红色彩衣的姑娘大妈舞动着秧歌,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贾公秋抽抽鼻息,似乎要把空气中的欢乐吸进肚子,“啪啪啪”长长的鞭炮从楼上垂下,过路的姑娘们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快活的跑开,远远的望着,笑骂着。
好像发出了信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沿街响起,贾公秋居然看到“挥泪甩卖”,“跳楼大削价”,这些熟悉的语句,这让他倍感亲切。
经过**时,芍药指着**告诉贾公秋,贾公秋却望着门楼上的那副巨大画像,热泪盈眶。
熟悉,太熟悉了,前世多少次从这下面经过,每天在宽敞的长安街上奔波几回,朱红色的大门,明黄的殿瓦,楼前五座雕琢精美的汉白玉石桥;广场中心依然耸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和高大的浮雕群。
一切都是那样熟悉。
还是有点不对,这广场好像小了点,前世那广场宽阔恢弘,这广场明显要小一号,四周还有不少门楼,而且少了一个重要建筑,人民大会堂。
广场中央成品字形布置了三个巨大的花坛,繁花盛开,姹紫嫣红,灿烂无双。正中央的花团上,用数千盆菊花拼出九个大字——“中华人民共H国万岁”
“看来是个大场面,唉,又有不少同行出彩了。”
很显然这将有场盛大的庆典,以贾公秋的经验,电视台,剧团,都要公演,那些歌星笑星都要出来露露脸,可惜了,贾公秋轻轻叹口气,这身板太小了,要大点,以贾府的财力,弄个童星,露露脸也不错,看那个小女孩,奥运会那么大场面,都能上去。
唉,歌星,再等几年吧。
贾公秋有些失望,随即又兴奋起来,老子记了一肚子名曲,到时候不把你们迷晕头转向。
等着吧!
“中国政府郑重警告,美**队不能越过三八线;如果美军越过三八线,将被视为对中华人民共H国的侵略!”
街边的高音喇叭将贾公秋从美梦中惊醒,啥事,啥事,美军不能越过三八线,我的那个妈呀,这不是抗美援朝吗,这样重大的历史事件,居然就发生在现在,发生在眼下。
可贾公秋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妙,可不妙在那,他又没想清楚。
饭店里又是人山人海,贾公秋心里直腻味,一岁的小身板里装着个几十年的沧桑,被人抱来抱去,谁都可以来拧两下,那不腻味不恶心,真应了郭德纲那话,拿个盆来,吐吧。
不过今天,贾公秋更见识了贾府的人脉,这比上次来的人还多,各行各业的都有,称呼也是乱七八糟,带点古味的掌柜的,有点现代气息的经理,看上去书卷气浓郁的教授,好像别人差他钱的医生,还有一些更奇怪了,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就一个字爷。
最让贾公秋吐血的,居然一群小屁孩也来围着他动手动脚,妈的!这不毁老子吗!芍药,赤豆,穗儿,救命!
好像听到他的呼唤,芍药过来将他解救出来,贾公秋松口气,小色心便上来了,小脑袋左顾右盼,寻找上次的那个美女,那是他在这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找了半天,就看到老妈和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在那聊天,老妈的丫头豆蔻在老妈耳边说了几句,老妈急忙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热闹的饭店忽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门口,贾公秋就听到芍药轻轻低呼一声:“老天爷,这老姑奶奶怎么也来了。”
贾公秋抬头看,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了,这老姑奶奶跟在丫头后面,丫头倒不出奇,可这老太太……..,不得了,妖孽!
两世为人,他从未见过这样妖孽的老太太。岁月将她的满头乌发变成银色,却没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任何印记,白色的绸缎旗袍衬起妙曼的身材,旗袍上绣着盛开的菊花,黄色的花瓣娇嫩的向心卷曲,绿色的花叶苍翠欲滴。
仅仅一朵孤菊,却带给满厅,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的味道。
翩翩然如出世之神女,飘飘乎如谪落凡间之天仙,不沾半点人间俗气。
戏痴款款而行,所有萦绕的目光都视而不见,只盯着迎面过来的六爷和朱秀,其他人似乎都没在她眼里。
“妹子,你怎么也来了?”六爷迎上去,心里却微微叹口气。这十几年来,戏痴就没参加过族内的活动,连每年的族祭都都不参加,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老不带来我看看,只好自己来了。”戏痴对六爷淡淡的,转身却拉住朱秀的手:“嫂子,突然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朱秀在心里苦笑,自从上次后,戏痴几次派人来,让六爷和朱秀将孩子抱过去,让她看看。朱秀和六爷都明白,看过之后,戏痴便会在族内宣布,贾公秋为她和朱秀的共子。
朱秀在心里轻轻叹口气,要论起来,戏痴比她大了十好几岁,现在却拉下脸来称她嫂子看来是破釜沉舟了,微微一笑:“看你说得,要不是怕打扰你清净,怎么也要请你的,来,看看孩子吧。”
芍药将贾公秋抱来,戏痴也没接过去,就在芍药怀里看着,贾公秋看着这个出尘的女人,眼珠滴溜溜乱转,忽然伸出双手,吱吱呀呀言语不清的扑过去。
“嫂子,这孩子跟我有缘呀。”戏痴终于伸手将贾公秋接过来,对着自己的丫头说:“把那个玉坠拿来。”
丫头取出块玉坠,贾公秋没有瞧见,朱秀却有些动容了,她认得这块玉坠,这是当年老太太留给戏痴的,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是光绪皇帝赏给珍妃娘娘的,珍妃被幽禁后,身边的太监偷出来变卖,辗转反侧后落到老太太手中,老太太赏给了戏痴,说是给她作嫁妆,是戏痴最珍爱的东西之一。
“别,别给他带上,小孩子不懂事,摔坏了吞肚子里就麻烦了。”
朱秀见戏痴要给贾公秋带上连忙制止,戏痴从未带过孩子,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玉坠虽然贵重,可在朱秀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也就几万十几万的事,可要吞到肚子里,那可就要了儿子的小命。
“那嫂子给他收起来。”戏痴将玉坠交给朱秀,将贾公秋抱在怀里逗到:“小侄子,快点长大,多生几个儿子,给我们秋家也留个后。”
就这一句话差点将六爷的心给揉碎了,自己这妹子太痴,痴于戏,实则痴于情,如飞蛾扑火,无怨无悔。
秋菊香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就这样吧。”
这一瞬间,六爷便决定了,连朱秀的感受都不顾了。
几个梨园前辈过来,这几个乃秋菊香的好友,当初戏痴与秋菊香冥婚,他们也曾参加,戏痴很客气,与他们一一见礼。
不过对贾府的几个小辈,戏痴就没那么客气,神情淡淡的,包括贾公秋的大哥。贾公书看到戏痴进来,显然愣住了,不过很快便醒过味来,立刻过来见礼,不当自己过来,还把儿子们也都带过来了。
“老姑,老姑,这是…….”
贾公书忙不迭的介绍自己的儿子,戏痴挨个看看,微笑着点点头:“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戏痴简单的几句夸奖让贾公书高兴不已,这时,几个饭店服务员抬来张大桌子,桌子上面铺着红色的绒布,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抓阄咯,抓阄咯!”
那帮小屁孩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宾客也围了过来,特别是那些女人们,指指点点,贾公秋坐在桌上四下看看,心里那个犯难。
桌上摆了很多东西,印章,代表着权力,意思很简单,将来当大官;算盘,代表财富,将来经商赚钱;胭脂,自然是代表女人,当年贾宝玉就是玩了玩这个,便被视为好色之徒,不为贾政所喜;书,自然是读书考进士,现在虽然考不成进士,念大学,当教授也不坏;刀,那是从戎,当将军的;金元宝,那表示贾公秋将来要开银行………
“快呀,那印章,将来当大官!”
“金元宝,金元宝,将来小叔开银行,…….。”
贾公秋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妈的,皇帝不急,你们这帮太监急什么,老子要什么,用得着你们着急吗。
贾公秋的目光忽然落到一个小东西上,看到这东西,他的目光亮了。
吉他,这是我的最爱,前世我抱着它走南闯北,这一世,我还要它。
就要过去,忽然,他又停下来了,等会,老子是富二代,钱肯定要,除了钱以外,还有那些东西要呢?
“儿子,过去,喜欢什么拿什么,拿给妈妈看。”
耳边传来老妈的呼唤,贾公秋还不为所动,小眉头皱起来,歪着脑袋想了想,除了吉他和钱以外,还能拿什么呢,自己只有两只手,这手还挺小,也就能拿一样东西。
贾公秋四下打量,忽然有了主意,开始向那边爬过去,首先抓起吉他,然后抓起金元宝,将金元宝塞进自己的兜里,再抓起算盘,又塞到自己的另一个兜里,最后抓起了书。
咱就算要当纨绔,也要当个有文化的纨绔;
胭脂就算了,成了名,又多金,还怕没有美女投怀送抱吗?
“我说这孩子跟我有缘吧,”戏痴满心欢喜的对朱秀说,那个琵琶琴是她悄悄放上去的,本来是想放一个玩具二胡的,可实在找不到,便只能放个琵琶代替。
如果原来还有一丝疑惑,现在戏痴再没有半点怀疑,贾公秋一见到她便伸手要扑到她怀里,抓阄首先便抓到她摆上去的琵琶,而且还一直抓在手里,金元宝算盘都放在怀里,只有琵琶始终抓在手上。
“天意!天意!天意眷顾!”戏痴在心里合十,看着贾公秋的目光就越来越喜爱了。
“六爷,可真是羡慕,老天爷对你真是不薄。”角落里,六爷身边那个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低声说道。
“什么薄不薄的,”六爷淡淡的笑着拿起烟斗抽口烟:“小孩子嘛,这也就是图个乐,将来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公书愚笨怯懦,没有半点筋骨;公道精明,失之贪婪好色;你欣赏你那孙子宽元,可偏偏又是官家人,其他孙子,一个个蠢笨不堪,都无法入你法眼,六爷,贾家后继无人呀。”
这位秦先生与六爷应该很熟,说话毫无顾忌,从内容上看,贾府竟然没有一个入他的眼。六爷丝毫没有在意的笑笑:“秦爷,咱们大哥别说二哥,都他妈一样德性,你那秦府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斗鸡眼似的,盯着祖宗留下的那点基业。”
“所以我妒忌你呀,现在老天爷又给了你一个儿子,你完全可以吸取公书公道的教训,把这个儿子教好。”
“我那会教儿子,公书公道我教得少吗?管用吗?”六爷心中一动,大儿子公书几乎成了燕京城的笑话,要不是贾家的面子,更确切的说是六爷的面子,燕京城内的这些府邸恐怕没有一家愿意接待他。
比较下,公道好多了,大学毕业后便在柜上学习,八年后被派到济南,也许是六爷吸取公书的教训,对他的管教一直很严,离开六爷后,身上的绳索便松开了,到济南后便与一些风尘女子打得火热,人也逐渐变得贪婪,贪污了不少钱,娶的姨太太便有两房,让六爷大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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