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乐苦着脸,想皱皱小眉头扮老成,可那张稚嫩的小脸怎么也扮不像,相反却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一百天,连小屁孩都算不上,纯粹小不点。
在一双双手上传递,贾乐除了晕头转向,其他什么也感觉都没有,好容易从那帮老男人手中转到一帮太太小姐手中,这下算是舒服多了。
有了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也要占点便宜,碰上漂亮的,小脑袋便使劲向里拱,碰上歪瓜裂枣,便向外靠靠。
“看这小脸嫩得,大了肯定漂亮小子,唉,妹子,孩子取啥名呀。”
到现在贾乐还没大号,老爸老妈好像不着急,贾乐自己倒想过,前世老爸给取了贾乐,不就是假乐吗?假装作乐,苦中作乐,整个一山寨,不对,应该是姓不好,贾,配上什么都成假的了,糟糕,这一世姓也没变。
没办法,现在他还没有发言权,只有胡思乱想的权力。
“给我玩会,我玩会。”又一双白嫩的手迫不及待的将他抢走,柔柔的嘴唇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印了下。
小爷不是玩具,贾乐很想大声抗议,小嘴刚张开便闭不上了,小眼珠楞住了。哇塞,大美女,大美女呀,刚刚萌发的男人气概立刻瓦解,毫无风骨的倒戈了。
行,玩具就玩具吧,吧唧,亲一个,香,挺香,香奈儿还是Dior?
“凤霞妹子,我看最好你也赶快生一个,那就可以天天玩。”
“现在还不行,我们剧团刚成立,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女人抱着贾乐便逗边摇晃,神情非常爽快。
“这新社会新鲜事多,你们成立了剧团,听说天桥的说书的,说相声的都要加入剧团,凤霞妹子,这说书的说相声的也能唱戏?”
贾乐舒服的靠在这香喷喷的女人身上,对她们谈论的东西丝毫不在意,这女人身上的香气与其他人不一样,多了丝清醒自然,少了点脂粉味。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是戏剧艺术团,他们是曲艺艺术团,不一样的。”凤霞将孩子举起来又放下,在举起来再放下,贾乐咯咯的直笑,似乎感到非常好玩。
贾乐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在前世,作为八零后的他,很少关心历史,电视节目看娱乐,历史是什么?是穿越,是皇阿爸。蒋介石?没听说过,MZD?见过照片,记忆里有飞轮海,有王菲,有F4,有神奇,有跳骑马舞的怪大叔,至于其他的,可以关心下女朋友,关心下房价,关心下食品,关心下去那玩。还有吗?
亲,累了,让我睡会。
“这GCD坐江山,新东西固然不少,可工人老闹事,也够人头痛了。”
“婶子,听说你们家厂里的工人也在闹罢工?”
“罢工倒没有,就是要涨薪水,这改朝换代,GCD又是个穷人党,有他们撑腰,那些工人还能不闹。六太太,你们家工人有没有闹事?”
朱秀正担心的注意着凤霞的娱乐,她有些担心,可看着孩子挺高兴,又不想制止,闻言便答道:“好像也在闹,唉,不就是涨点薪水嘛,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可不能跟你们贾家相比,…..”
“林太太,现在六太太可没心思去管柜上的事,他呀,现在整个心思都在这小家伙身上,凤霞妹子,给我玩玩。”
“凤霞妹子,我最喜欢你那段打渔杀家…..”
“我说吴太太,今儿是喜庆日子,什么打渔杀家,我看最好还是贵妃醉酒。”
女人们对工厂政府这些事不是太关心,话题很快转到戏剧上了,凤霞很是豪爽,当即唱了段贵妃醉酒,本来被弄得有些不耐烦的贾乐,立刻被她的唱腔吸引,作为二十一世纪音乐学院的学生对传统京剧不是很感冒,传统京剧虽然爱好者不少,娱乐圈的主旋律永远针对年青人。
贾乐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纯的唱腔,以他的专业耳功,这声音除了先天条件好外,还有十年以上的苦练。
高亢时铿锵有力,如一把箭竹直刺苍穹,如短匕插入人心;低沉时娇媚婉转,如盛开的梅花,暗香阵阵。
腊月里,寒风阵阵,此时却如有一丝阳光,穿透了厚厚铅云,照在宽敞的院落中。高高的院墙外,瑟瑟寒风,一遍萧瑟,院墙内,阳光普照,生机盎然。
“好!”一曲唱毕,轰然叫好,掌声响彻一遍,赞赏声不断。凤霞如一只骄傲的凤凰,在阳光下扬着头。
凤霞唱毕,又有几个名角上台唱戏,贾乐愤怒得直想上去赶他们下来,手脚胡乱挥动,可老妈把他抱得紧紧的,转个脑袋都不方便,挣扎半天,最后还是只能认命,还是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好施展下纨绔手段。
朱秀感到怀里儿子的动静,可她也是个戏迷,早被场中精彩纷呈的吸引,只是手上加了点力,将儿子抱得更紧。
女人们醉心于戏曲,男人们却关心更多,议论的话题也更加广泛,不过最多的还是GCD进城后的施政和现在的情形。
燕京和平解放已经快一年了,GCD刚进城时,几乎所有工厂都关门歇业,GCD干部挨家上门,劝说工厂主们开工,资金短缺的,政府还提供贷款,短短半个月时间,全城的工厂就都开工了。
“六爷,您知道吗,老孙前些日子来信,说起香港,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想回来了,你们家四爷和五爷有信吗?”
贾家家大业大,家族分支多,但主要的还是贾府三房。贾府三房就指贾六爷的三个父辈,贾六爷的父亲排行第二,贾府的老朋友们便称二爷。
燕京解放前,城内的富人贵人人心惶惶,有门路的都向南边跑,贾府三房也分裂了,三房的四爷是前国民政府高官,四爷的两个儿子就跑到台湾去了,大房的一个宽字辈孙子在美国留学,燕京被围前便来信,让家里赶紧去香港,然后转道去美国,贾公行带着全家去了美国,贾公权带着全家去香港。
六爷也有两个孩子在海外,女儿随丈夫逃到台湾,六爷的这个女儿是小妾所生,嫁给了出身黄埔的国民党军官,到抗战结束前已经官升中将,据说是土木系中坚。
大儿子的女儿也逃到台湾,她的丈夫是她的学长,在抗战时潜伏燕京,日本人曾经全城搜捕,他在贾府躲了整整半年,与六爷的孙女相爱,抗战胜利后俩人结婚。
在燕京被围前,女儿和孙女都来信让六爷带一家人到美国或台湾,可六爷不愿舍去贾家祖业,埋骨海外,坚持留下来了。
整个贾家三房留在燕京城内的还是不少,益字辈的全留下来了,这一辈的全在六十以上,他们舍不得贾家药房,也不愿意将这把老骨头仍在海外。
“没有,没有。”贾六爷摩挲着拐杖上的龙头:“以前我就给他们说过,GCD也不是洪水猛兽,他们来了,也照样要看病抓药,跑香港,跑美国,这香港美国在那,跑那去干嘛。我还给老四说过,这老蒋有什么好,弄个金圆券,跟擦屁股纸似的,还跟他干什么。管不了,管不了,由他们去吧。”
“可不是,当初逼着我把二十根条子换成金圆券,换来一堆擦屁股纸,可便宜了老蒋,可我那厂子差点就关张。”
“要说这GCD嘛,还是挺能干的,你看,进城后,地面上清净多了,天桥那些混混全老实了,那个什么龙爷,天桥三霸,全给毙了。抽大烟的,当妓女的,也全给逮起来了,听说全在海淀那边学习呢,我说六爷,你们家公书戒了吗?”
“我那怂儿子,除了在家里横,还能做啥,关了半年,放回来了,倒是把大烟给戒了,这也算一好吧。”
说说笑笑中,戏曲唱完了,席间又拉开新架势,下人们搬来一张书案,一白胡子老者泼墨挥毫,画下一幅雏鹰图,随后将笔交给旁边的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中年人接着在上面挥毫。
唉,两个大叔,画上几笔就来骗吃骗喝,这些文人清客,无聊,打个哈欠,贾乐感到有些疲惫了,闭上眼,开睡。
睡过去的贾乐当然不知道,他差点成了别人的儿子,事情起因是,晚饭后,贾府老姑奶奶,贾益和的妹妹派人来让贾益和和朱秀过去。
贾益和的这个妹妹是戏痴,年青的时候迷上燕京红小生秋菊香,可俩人年龄身份差距太大,而且秋菊香已经有一妻两妾,贾益和的母亲当然不会同意。但困难的是,这戏痴非秋菊香不嫁,于是婚事便耽搁下来。
贾益和母亲去世后,贾益和在妹妹的恳求下,亲自去向秋菊香提亲,依旧被秋菊香拒绝,戏痴依旧不死心,始终默默的等着秋菊香回心转意,可没想到,日本人进城了,秋菊香拒绝给日本人唱堂会,被日本人给杀了,戏痴大病一场,病好后与秋菊香灵位拜堂成婚。
结了冥婚的戏痴便离开了贾府大院在外独居,开始还出来见见人,最近两年随着年龄增大,越来越少出来,有什么需要,便给贾益和来信,让他去办,自己每天躲在家里养菊花,听秋菊香的唱片,成了真正的宅女。
在贾益和娶朱秀的风波中,贾家全族反对,唯独他这个妹妹赞成,不但赞成,还出面为他们操办婚礼,这让朱秀终身感激。
可她万万没想到戏痴这次请他们过去的目的,戏痴希望朱秀将儿子让给她,也就是过继给她,孩子要改名为秋。
朱秀盼了十多年才盼到这个儿子,自然绝不同意,可面对对自己有大恩的戏痴,想起她凄凉坚强的守候,直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一个劲的看着六爷。
“这可不行,妹子,我早就给你说过,你要过继儿子也行,可不能是咱们二房中人,大房三房,你可以随便挑,我可以给你保证,他们肯定愿意。”贾六爷也不答应,戏痴作了个有点儿戏的冥婚,可没有实际出嫁,家族中属于她的那份产业自然归到她名下,经过这么多年,这分产业已经非常可观。
“哥,你还别说,我只认你的儿子。”戏痴坐在菊花丛中,寒冬之下,也不知这些菊花是怎么养出来的,居然现在还在怒放。
“妹子,别这样说,公乾,公篁还留在燕京,改天我叫来你看看。”贾六爷扫了眼朱秀,灯光下,朱秀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有些木了。
公乾是大房的三子,公篁是三房的二子,这俩人一个沉迷玩物,什么花鸟鱼虫,都会玩,另一个则早就与家里决裂,在华清大学教书。
戏痴并非不通人情,六爷家的两个孩子她也知道,老大公书是个混蛋,吃喝嫖赌无一不会,浑身上下没有二两担当,有利就上,无利就躲,为了钱可以卖老子的货,这样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老二公道,到还算行,大学毕业后,被六爷放在济南,掌管济南胶庄,算是独当一面了。
戏痴替六爷盘算过,公书将来肯定不能接管祖业,六爷可能会将祖业交到公道手上,这多出来一个儿子,过继给她没有任何问题。
戏痴微微摇头,此刻的戏痴穿着月白色棉旗袍,清冷如戏中仙女,飘然出尘,不含一丝人间烟火。
“他们连儿子都二三十了,还能过继吗?一个个白眼狼似的,都红眼绿毛的。”
朱秀忐忑不安,虽然她是母亲,可要是六爷答应,她还真没办法,这活土匪可不是白叫的。
跟在六爷身边这么多年,朱秀很清楚,六爷对这个妹子是疼到心坎上了,这些年要不是他留心,戏痴早就过不下去了。她想到的,他想到了,她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红眼绿毛那是王八,”六爷笑道,语气却始终一点不含糊:“妹子,哥疼你,可你要是过继了这孩子,族里议论可不少,要知道,你可是族里首富。”
戏痴的股份在最初并不多,可她始终没结婚,没孩子,股份就一直没变化,其他人的股份早就分散了,几个儿子一分,剩下的就不多了,经过时间的消耗,她的股份倒变得很重。
更何况,六爷心疼妹子,他自己开的产业里,都给戏痴留了一份股份,所以,这些年积攒下来,戏痴倒成了族里首富。
朱秀心里稍稍松口气,六爷在这点上还是让她放心,做事很稳,若不答应就真不会答应。
“妹子,要不这样,你就过继个孙子吧,族里宽字辈的也有好几个了,年龄也合适,那天我领来你看看。”
戏痴担当摇头,目光黯然,白头发就像几十年前那样整齐,六爷心里一疼,可一想到朱秀和可能的风波,心又禁不住硬起来。
“哥,要不这样,他既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姓还是你的姓,不过名字就叫公秋,贾公秋,将来有了儿子,其中一个要姓秋;将来我死了,他给我送终。”
在戏痴凄迷的目光下,不但贾六爷无法拒绝,就连朱秀也无法拒绝,俩人交换下眼神,朱秀微微点头,贾六爷这才叹口气:“好吧,不过妹子,这事得通报族里,大房三房都得通知到,至少得告诉他们一声。”
戏痴轻蔑的哼了声,身体向后躺下,声音幽幽的飘来:“我过继儿子关他们什么事,这事我不管。”
出了门一直到家,六爷都没再说一句话,朱秀沿途都在想这事的利弊,如果这事就这样定了,对儿子当然是好事,毕竟戏痴身家丰厚,而且看上去儿子还没什么损失,不就是养老送终嘛,其实就算没这事,儿子也会给她养老送终。
可这事一旦传出去,族里的波澜恐怕小不了,因为如果戏痴没有儿子,她之后财产便会被收归族里,这便是说大家有份,以六爷的公正,就算到了海外的大房三房后代,也都有份,所以这事绝不会这样容易。
到家后,朱秀照例先去看看儿子,然后才回来伺候六爷洗脚,六爷一直注重养生,每天以茶洗目,每天晚上必定烫脚。
“这本是丫头的事,怎么成了我的事了。”朱秀见六爷眉头紧锁,有些忧虑,便假装抱怨,实际上,这十几年里,一直是她给六爷洗脚。
“我就喜欢你给我烫脚,丫头就胡乱搓一下,没你做得好。”六爷靠在躺椅上,双脚浸在滚烫的热水中,脚上皮肤有些红,血气随着那股热度流遍全身,身体上下都感到热腾腾的。
“你说这姑奶奶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朱秀边搓边问。
六爷轻轻呵了下:“你都想要个儿子,就不兴她要个儿子呀,我这妹子也太痴了,秋菊香有我这妹妹,九泉下也该知足了。”
朱秀明白了,戏痴更多的还是想着秋菊香,她想给秋菊香留个儿子,只是她瞧不上大房和三房,六爷又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公书又是个混蛋,公道要留着看家,便一直没提出来,现在有了个小儿子,她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这事你也别急,先不要向外说,谁也不能露口风,否则,非天下大乱不可。”
“这我知道,可惜了芳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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