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到底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腕上的禁绝之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沸腾的黑气带着片片碎片冲天而起，森立的牙齿破出嘴巴，密密麻麻的鳞片钻出皮肤，磅礴的气势推开身边的瓶瓶罐罐，一双眼睛已经看不到眼白，只有绝对的黑暗。

一脚！

大地破碎！

扭曲的人体猛地扑向空忌！

空忌连忙一甩手腕，一团火柱冲天而起，方信一扭身子，却是诡异地绕过火柱，就好像一道黑色的布带一般，甩着猩红舌头的脸孔迅速逼近了空忌，森立的牙齿猛然一合！

空忌眉毛一挑，猛地张开大手，将一大团火焰按进方信的嘴巴里，谁知方信囫囵吞下那团烈火，嘴里冒出黑烟却是打了个饱嗝，舌头一卷，再次扑向空忌！

空忌连忙甩开长腿扫向方信的侧脸，方信的利爪立刻压下空忌的大腿，张开嘴巴便咬了上去。

大团烈焰炸开，方信的身子被点成火炬，皮肉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立时焦黑一片，方信却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痛，手和脚舞成黑幕，在烈焰中与空忌砰砰乓乓地轰击好几合，大嘴见缝插针地撕咬向空忌的拳脚，浑然好似从地狱里爬出的饿鬼一般！

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在狭窄的空间内展开了惊天大战，一道又一道停尸柜随着二人激战的影子爆开，里面的腐尸刚刚爬出来便被方信伸出的触手缠上，很快便被吸干了精华，补充上方信的焦黑伤口。

“吼！”

吞噬天地的狂兽越战越勇，身型竟然加速了三分，压着空忌节节败退。

堵在门口的英雄们脸色都变了，早在方信暴走的瞬间他们便感觉到了食物链顶端生物的压迫感，之所以没有四散奔逃并非是身为英雄的责任，而是腿早就在兽吼中软下，一分一毫都挪动不得。

灼热的空气中满是浓浓黑烟，净空咳嗽两声缓缓苏醒，在看到与空忌交战的扭曲人体后身躯一颤，立时被勾起内心之中最恐怖的记忆。

“那头野兽！真的是那头野兽！快跑！快跑啊！！！”猛地推开身旁的英雄，净空大呼小叫着逃了出去，这一逃却使得英雄们的士气更加低落。

空忌瞥了一眼净空，冷冷一哼：“没用的东西，给星之陆夜祈丢人，所有人！瞪大眼睛看清楚！”

一声大吼将所有目光吸引过来，空忌猛地一挥袖子，一道烈焰席卷上方信，立时将方信点燃，方信大口大口吞噬着烈焰，却根本阻碍不了身上的烧伤，体能的下降带动着饥饿感涌上大脑，方信一回头，一把抽出一个停尸柜，将里面的腐尸提出来直接咬断了脖子。

黑气蒸腾，伤势迅速恢复，方信的力量好像又壮大了一分。

“你以为ESP2是什么？那种东西普通人只要沾染一点都会变成疯人失去理智，没有智慧的你根本不足为惧！”空忌冷冷一笑，猛地打了个响指，两道火线从足底钻出，烈焰奔走，迅速遍布整个地下室。

砰砰砰砰砰！

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所有柜子好似爆竹一般炸开，里面的所有腐尸都被烧成了火炬。

看到自己的罐头被人统统破坏，方信发出护食的嘶嚎，却是不顾空忌，自顾自地冲去抢救，和空忌争夺起腐尸来。

看到方信所有的行为被胃支配，空忌猛地双手合十，身上忽然荡起一团火环。

“已经失智了吗？哼，野兽只是野兽而已，烈焰双冲！”

双掌按下大地，两道水缸粗细的烈焰破地而出轰在方信身上，立时将方信推向墙壁。

烈焰持续不断，被抵在墙上的方信拼命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怒吼，身上发出一阵烤肉香气。

空忌蹲伏在地上加注火力，脸上满是嘲讽：“本座可是火焰的君王，你这半吊子觉醒根本不是本座的对手！乖乖变成烤肉吧！”

躲在角落里的张之扬面色复杂地看着被钳制住的方信，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绝望觉醒状态，没错，绝望饕餮化的方信很强，已经拥有了正面对抗星之十二座的力量，但是正如空忌所说，没有理智的暴走强则强矣，但是根本不足为惧。

相比之下，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方信更为可怕一些。

方信那个男人...可惜了，他莽撞了。

这个男人也会败在贪婪之下吗？

丝毫不像他的风格。

心内的牢笼扭曲，地面被黑水淹没，绝望饕餮拼命地伸出嘴巴，猩红的舌头和着口水卷向被贯穿胸口的森知静。

森知静的灵体好似接触不良的灯泡一般忽明忽暗，脸颊不时变化，或是那梨花带雨的小脸，或是方信冰冷无情的面庞。

二人的心灵第一次实现了融合，好似不分彼此。

绝望到底是什么？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嘴，里面是不可窥测的深渊，平静地看着里面，一直紧绷的弦拉长到了极致。

绝望就是...

我累了，

怎样都无所谓了。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反正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因为活着没有趣味，何必又执着于这一条残命？

努力无意义，活着也无意义。

我就算努力，隋圆能回到我身边吗？

我就算活下去，这三十年孤独地在这个城市里我又要怎么活？

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也没什么事情非做不可，

所以，

这样吧。

森知静轻轻闭上眼睛，整个世界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我早该死了，

那就别挣扎了，

放弃吧。

“你甘心吗？”

忽然，方信的嘴唇动了。

面容迅速转变成森知静：“不甘心又能怎样？就算我们压制住绝望，我们又该怎么面对那个空忌？我们赢不了，就算逃得一命，我们能够闯出星之陆夜祈的总部吗？就算我们闯出星之陆夜祈的总部，星之十二座，简水，张之扬，司数星斗...我们根本没法对抗，我们太弱小了...就算我们能够对抗，小香，隋圆，他们都无法复活了，我们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饕餮的舌头卷到方信和森知静的灵魂。

“你知道吗？森知静，”面容切换到方信的脸，他高高地看着绝望深渊，苦涩一笑：“我从来不敢想我失去了什么，支持我的动力是我还剩下什么。”

“月咏姐姐吗？就算我们把她救出来又如何？她的立场与我们不死不休，这个游戏注定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听到方信和森知静的对话，绝望饕餮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是啊，我们早就知道，你，我，他，我们三个本来就是一体，只不过是三个不同的人格，从方信下定决心我们就知道，被绝望吞噬就是我们唯一的结局！来吧，让我们融为一体，就算堕入黑暗也无妨，这本来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牌！释放我们的力量，摧毁这个该死的绝望都市！”

方信抬起头来：“告诉我，绝望是什么？”

“绝望，就是活在当下。”绝望饕餮桀桀笑道：“不考虑怎么面对空忌，也不需考虑闯出星之陆夜祈总部，不畏惧星之十二座，也不需要与绝望联盟竞争，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不用在乎下一秒会不会死，我们会尽情释放我们的本性，吞噬也好，傲慢也好，怠惰也好，贪婪也好，愤怒也好，嫉妒也好，色欲也好，不用压抑！所有的道德和良知都是狗臭屁！”

方信紧紧闭上眼睛：“这就是...当人绝望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吗？”

“对！快快快！那个火焰小子有点凶，我们快撑不住了！不要抵抗，和我融合吧！当我们融合以后我们便没有了顾忌，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吞食想吃的一切，我们可以站在世界之巅拥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再需要自虐一般的努力，肆意掠夺我们想要的一切，消灭所有胆敢触怒我们的存在，还有那个让我们嫉妒的简水，我们要让他匍匐在我们脚下！七音月咏，文璐，许星露，花菜，诺诺，这些女人都会屈服在我们胯下！”

“是吗？原来我的恶念这么多，这些就是我的七宗罪...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丑恶呢...”

绝望饕餮张开大嘴，一口吞下手里的魂体。

“没错，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我们的生命之火，欲望之光，我们的罪孽，我们的灵魂...”

“我们快要被空忌烧死了，”肚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所以，你怕了？”

“你知道还这么多废话！”

绝望饕餮砸吧砸吧大嘴，随口回了方信一句，感受到身体开始被自己支配，绝望饕餮兴奋地大吼出声：

“我终于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烈焰抵住的方信眼睛迅速变黑，双只大手一上一下拉住自己的嘴巴，猛地一拉！

咔嚓！

嘴巴被自己直接掰开，一个巨大的黑洞如鲸吞吸水一般贪婪地吞下所有火焰！

空忌眉脚一缩，连忙加大火力，但那黑洞好似生出无穷吸力，竟然将空忌所有的火焰都吸了进去，直到空忌无以为继！

烈焰断灭，空忌踉踉跄跄地倒退两步，差一点跌倒在地，瞪圆眼睛死死地看着方信。

“绝望...饕餮？！完全觉醒状态！？”

看着冲天而起的绝望黑气，那浓郁程度竟然生生压过了刚刚十名绝数联手降下的天国，空忌心下一沉，忍不住倒退好几步，脑门不由滴出一滴冷汗，身为星之十二座他如何不知道生灵之敌绝望饕餮？

单薄的身体低垂着头颅轻轻落在地上，方信按住自己的头颅，狠狠一推，下巴被按了回去，抬头，眼眸中无穷无尽的黑暗，无边威势展开，墙皮剥落，空气粘稠，大地寸寸皴裂，烈焰瑟瑟发抖。

“接下来...怎么吃掉你才好呢？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身子猛然一震，绝望饕餮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怎，怎么回事？”

手掌一把按住面孔，绝望饕餮发出一阵惨叫：“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猛然停下，嘴巴缓缓张开，吐出熟悉的语气。

“是恐惧吹息，没什么，我已经种下了，恐惧之种。”

嘶吼声再次响起，此时的绝望饕餮就像个神经病一般自己和自己争吵起来：“你...你什么时候？！”

“在你怕的时候。”

“方信！方信！你，你竟然！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为我种下恐惧之种？！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想要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活下去，只有比这世界更疯狂一途，你太吵了，闭嘴，恐惧低语。”

嘶吼停息，方信缓缓抬起头来，眼白回归，沸腾的黑气也被镇压了回去。

绝望完全觉醒，竟然仅仅持续不到十秒就被强制取消了？！

可能自打绝数入侵以来就没有过这种先例！

虚空中传来某个兔子惊讶的低呼，方信给了空忌一个眼神，微微一笑。

空忌死死地盯着方信，不自觉间瑟瑟发抖起来，脑子嗡的一声，身子一动不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躲在暗处的张之扬傻傻地看着方信，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如何看不出？恐惧低语的沉默，恐惧之眸的眩晕，恐惧吹息的冰冷，再加上恐惧苦难的疯狂...

刚刚方信说的话不仅仅是说给绝望饕餮，也是在说给空忌！

空忌竟然表现地和净空之前一样！

他已经被种下了恐惧之种！

方信这个男人！

在这种绝死境地中还能破局！他怎可能不知道esp2里面是罪孽？他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借助绝望饕餮为空忌种下恐惧之种，又反借助空忌为绝望饕餮种下恐惧之种！好一个驱虎吞狼，不仅仅拼出一线生机，更借此机会短暂降服了绝望饕餮！

这个疯子！他到底从别人身上都学了些什么？

连绝望饕餮都敢欺骗，连星之十二座都敢利用，连被彻底吞噬都敢直面！

越濒临绝望越是冷静，在刀锋上跳舞，在生死之间不断试探，所以这个男人才能够走到今天！

张之扬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低呢喃道：“若若，你一直把灵宫月咏，司数星斗和简水当作对手，这个命运之轮却把他们当作老师，你赢不了他的...”

空忌浑身颤抖着，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口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擦擦嘴角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小看了...星之陆夜祈...的星之十二座！”

“嗯，我从未小看。”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方信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

空忌甩了甩手掌，一团火苗升腾，映着他那张铁青的面孔：“你...怎么做到的？”

“我记得那个东西好像叫做断罪觉醒法。”

“不可能！你的罪孽无边无际，根本不可能斩断！”

“嗯，跟我说这个东西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好像已经完成一半了，断罪称不上，我这个情况应该叫做...慑罪觉醒？”

方信好以整暇地直起身子，咔嚓一声轻轻解开了手上的禁绝之锁。

“虽然只能利用恐惧压制那条傻狗一小段时间，但是已经足够了，”方信从腰包里抽出一张卡片插入左腿上具现出来的幻想终端中。

“接下来，久违了的...指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