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道:“此番曲让和单鼎虽然战败,但是青州暴匪并没有死心,留着赤举,那些暴匪必定会逐渐依附过去。如此一来,青州就会变成赤举的,但是我们在齐郡驻扎兵马,如此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算好处?”卫仲烮嘟囔。
“闭嘴!”尉迟敬没好气瞪了一眼。
姜承枭叹了一声,旋即让李药师接着说下去。
李药师也不恼怒卫仲烮对自己的质疑,接着道:“卫将军别着急,且在听我说几句,再做判断不迟。”
卫仲烮也很想看看李药师能不能说出花儿来。
李药师道:“此番留着赤举,让他替我们聚集青州之地的暴匪,一来是为了将来打败赤举,彻底平复青州做准备。二来,留着赤举,让他在南边替我们挡着南方叛贼和宇文述。诸位且想想,若是此番我们拿下了青州,不说粮草和赈济青州的事宜,单就是宇文述和南方的叛贼,他们将会牵扯我们多少的兵力!”
话音落下,卫仲烮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韩肃则是心神晃荡,满脸震惊。
至于尉迟敬......他想到了留着赤举可以凝聚青州暴匪,为将来一网打尽做准备,可是没想到更深的那一层。
总而言之,姜承枭和李药师是站在国家的角度看待平复青州的问题。
总的不过经济、军事、民生、整个天下的战略布局。
李药师的想法与姜承枭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北晋要是真的一举拿下青州,到时候可不仅仅是宇文述睡不安稳,只怕是南陈也会躁动起来。
再者,北晋现在还不宜拉长战线。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步子迈大了,容易拉跨!
李药师能想到这一层,其实不出姜承枭预料。
只不过,姜承枭的打算可不仅限于此啊。
“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姜承枭似笑非笑的看着卫仲烮和韩肃。
李药师目光也看向他们二人,心中却是暗忖,看样子王上对这二人甚为看重,军中将领甚多,此二人却屡屡得到王上提点,想来王上是想将这二人培养成帅才吧。
卫仲烮抱拳低首,惭愧道:“末将惭愧,为了战功没有顾全大局,险些坏了王上的大计,末将认错。”
“末将也认错,请王上责罚。”韩肃亦是如此说道。
姜承枭颔首,“知道错就好,在孤这里没有‘年轻’之说,你们虽然年纪小,但是经历的战争并不少,中原大战与草原不同,需要顾忌考虑的地方很多。此次权当作个教训,你二人要谨记在心,日后不可冲动行事。”
“末将遵命!”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末将等告退。”四人拱手离开。
南霁云若有所思道:“主上,神举大哥那边或许将来能起到大用,不仅是为了防备南陈,日后主上若是攻打宇文述,神举大哥或许能提供助力。”
姜承枭诧异的看了一眼霁云,旋即哈哈一笑。
“霁云,你也成长了。”
南霁云面色一红,“主上过奖了,这不过是属下的浅薄看法。”
“不,你说的没错。”姜承枭缓缓道:“神举留在青州,对我们将来南下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是姜承枭最深的谋算。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知道神举是卧底的只有南霁云和自己。
便在此时,亲卫来报,俘虏程知节带到。
“主上,单鼎等人都已伏诛,为何偏偏留着这个程知节?”南霁云不解的问道。
姜承枭道:“因为神举在来信中告诉我,这个程知节颇有武力,而且孝顺母亲,可用。单鼎等人则不然,他们在青州鲁郡一代颇具影响力,虽然劝降他们有利于安抚那些暴匪,可若是他们降而复叛,那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不利于青州的安稳。”
“再者,将他们放回去,便会给青州的暴匪多一重选择。将他们杀了,这样就能保证神举收纳那些暴匪。”
顿了顿,姜承枭笑道:“不过这个程知节可以留着,此人在暴匪中颇有人缘,纳降了他,将来也会给青州的暴匪一个投降的榜样。”
“主上远见。”南霁云不轻不重的赞叹。
帐外,程知节已经被人松开手脚,他身着囚服,披头散发,身旁是姜承枭的亲卫。
那一夜被人埋伏,他与单信一同被生擒。一开始的时候程知节内心是绝望的,因为他还没听说过北晋会接纳暴匪的事情,所以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不久前,单鼎哥哥等人拒绝投降,已经被人拉出去了,估计现在已经被砍头了。
现在轮到他了,不过他并没有被拉出去砍头,而是被带到了这里。
虽然他平常在暴匪阵营中不干正事,整天摸鱼,但是帅帐他还是认得的。
据此,他猜测自己的命运或许会有反转,如果能过了昭王这一关,他或许还能活着。
可是,他心里面不免有些打鼓,因为他对这位北晋昭王,一点都不了解。
帘帐掀开,一名魁梧的亲卫说道:“进去吧。”
“走!”身旁的两名亲卫一巴掌拍在程知节身上,让他进去。
进了帅帐,程知节一眼便瞧见了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昭王。
姜承枭缓缓转身,目光看向程知节。
嗯,他变了不少。
经过神举的提醒,姜承枭想起来他当年前往齐郡彻查赈灾粮食的时候,半路上有个响马劫道自己的家伙。
见到昭王那一刻,程知节稍微有点懵。
因为昭王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一位杀伐果决的将军,反而像是个敦厚的文士,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亲上战场的那种主帅。
他们青州兄弟,居然败在了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中?
“大胆,还不跪下!”
亲卫一脚揣在程知节腿部关节,双腿一弯,程知节跪在地上。
“拜见昭王。”
程知节抱拳行了一礼,他老程能屈能伸,才不在乎这些。
姜承枭轻笑一声,“怎么,不认识我了?”
程知节一楞,小心翼翼问道:“俺认识吗?”
“当年身为响马,路上劫道孤,这么快就忘了吗?”
闻言,程知节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当年他为了给老娘攒钱治病,确实当过一次响马,就那一次他就栽了,后面他就不敢干了。
“原来是昭王放了我一马,嘿嘿。”他傻笑。
“起来说话。”
程知节乖乖站起来。
“孤杀了单鼎兄弟,你是如何想的。”姜承枭目光看着他。
程知节心知这是昭王的考验,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决定他是生还是死。
所以,为了活命,程知节开始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俺不敢欺瞒昭王,单鼎哥哥对我有恩,当年俺娘生大病没钱,单鼎哥哥给了俺不少钱,又将俺娘接过去当亲娘一样养着。所以昭王要杀单鼎哥哥,俺心里确实很难受。”
“我其实没想过要造反,只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昭王您也知道,青州打了几年仗,俺想要好好种田都不行,家里面老娘又身子不好,没办法,只能造反......俺没办法,只能跟着造反,就是为了口饭吃。”
他很清楚面对昭王这样的人该怎么说话,要是装成‘忠臣良将’。只怕是会死的更快。他只能从自身经历入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程知节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给他自己都感动的哭了。
“您要杀了俺,俺没话说,造反之后俺也抢过老百姓粮食。不求昭王给俺留给全尸,只求昭王能够将俺衣冠送去鲁郡,给俺娘一个交代。”
姜承枭面色了然,神举在来信中告诉过他,此人侍母极孝。不过花花肠子也不少,这番话想必也是经过他加工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