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长孙晟跪坐在软垫上,手中拿着赵王的信件阅览。
他是刚刚从床榻上被亲卫唤醒的,因此还有些迷糊。
烛火在侧,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信件上的字体,长孙晟越看越清醒,越看越愤怒。
“混账!”
长孙晟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宇文述,奸贼尔!”
信中讲述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宇文氏兄弟利用京都卫控制了洛阳,第二件事是皇帝病危,只怕不久之后就会大行。
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就是,皇帝快要死了,宇文述要篡位了。
尉迟迥道:“长孙兄稍安勿躁,依照赵王的猜测,想必不久之后宇文述就会率领大军赶回洛阳,进而控制洛阳,目前皇后等人已经被赵王秘密营救出来,他希望我们不要回洛阳。”
长孙晟苦笑道:“我们回去又能如何,宇文述手中有几十万的精锐大军,靠我们手中这点兵力......徒之奈何啊!”
“所以,我们要护送皇后等人前往太原,只有那里才能保得安全。”尉迟迥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不错,太原有青雀的十万大军,依靠太行天险,确实可以阻挡。”
只是话说出来以后,俩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晟忽然道:“青雀他会不会......”
尉迟迥苦笑,“你别问我,我还真是不清楚。”
便在此时,一名校尉来报。
“启禀两位将军,反贼李法主派遣大将胡蛸率领一万人前来攻城!”
闻言,俩人掐断思路。
长孙晟道:“尉迟兄,你去吧,我留下来。”
“这不行!”尉迟迥道:“范县兵力本来就不多,现如今还要分兵,你拿什么去和李法主斗,跟我一起去太原!”
长孙晟摇了摇头,“不了,我已是病残之躯,回了太原又能活多久?如果我们俩人都离开,反贼必定会长驱直入,到时候你们都会有危险,更别说中原的百姓了。”
闻言,尉迟迥面色阴晴不定。
“去吧尉迟兄,身为武将,能死在战场上是他莫大的荣耀,我原以为自己将来会病死榻上,没想到陛下最后还是成全了我。”
长孙晟缓缓站起身,将手中信件放在尉迟迥手中,拍了拍他肩膀,“记得告诉青雀,能有他这样的女婿,是我长孙晟的骄傲。”
尉迟迥叹道:“你说得对,武将战死沙场,这是莫大的荣耀,是我短视了。”
言罢,尉迟迥也不在停留,转身离开了大堂。
长孙晟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
他在想,或许赵王没有离开洛阳,应该和他想的一样,他们都不想看见这个天下战乱不堪。
洛阳。
宇文智及站在锦华宫前,脸色一片阴沉。
刚刚他得到消息,宫中的皇后、萧妃、三皇子、废齐王、甚至是太子昭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失踪了。
“将军,已经搜遍了洛阳城,没有找到他们。”校尉小心翼翼的回禀。
宇文智及转身就是一巴掌抽在校尉脸上。
“找!找不到老子就杀了你们!”
“是是是!”校尉捂着脸连忙退了下去。
萧妃是他觊觎了很久的女人,自从成为京都卫以来,他时常能够在宫中见到萧妃。
那妖媚,风骚入骨的摸样早就烙印在他的心中,不得到萧妃,活着还有什么意趣?
“皇帝呢,醒了吗?”
“没有,养心殿四周都是皇帝的内卫,我们的人手无法探查。”
宇文智及冷哼一声,“无所谓,等父亲回来,大事已定!”
言罢,他离开锦华宫,去了后宫别的嫔妃那儿。
得不到萧妃,他要先拿其他的妃子去去火。
现在的皇城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根本不需要担心皇帝那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死人。
是故,他行事越发的骄纵。
朝廷已经停止了上朝,洛阳的官员全都被宇文氏兄弟监视,运转机制已经停止,城中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
因为洛阳封城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年长一些的老人都知道,这是朝中出事了,年轻的则有些不明所以,整天聚集在茶楼酒肆讨论为什么封城。
荥阳县公府邸。
郑善愿跪坐在书房中读书。
他知道外面都是京都卫的人,不过他并不紧张,因为宇文氏兄弟还没胆子敢杀他。
“郑公气定神闲,不害怕外面的京都卫吗?”王鸿走了进来,看着读书的郑善愿。
郑善愿有些责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进来也不敲门。
“这个时候过来,不怕被宇文化及怀疑吗?”郑善愿放下书本,慢慢说道。
王鸿走到近前,撩开下摆,跪坐下来。
“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无非是监视我们,阻止我们离开洛阳。”
“我想,宇文化及应该是在等宇文述回来。”郑善愿不急不慢的倒了一杯茶。
清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你这是什么茶,为何我从未见过?”
王鸿看着茶盏中飘荡的茶叶,不由得疑惑。
郑善愿呵呵一笑,略微得意道:“这可是我外孙孝敬给我菊花茶,市面上没得卖呢。”
王鸿微微无语,好像别人不知道你有一个好外孙一样。
“尊客上门,请尝尝。”郑善愿将茶盏推过去。
王鸿现在哪还有心情喝茶,想起外面的事情就有些糟心。
“你难道真的要在此坐以待毙吗?”
“不然呢?”郑善愿反问,“外面全都是京都卫,整个洛阳都在宇文氏兄弟手上,咱们这老胳膊老腿的,能跑的了吗?”
王鸿蹙眉,重叹一声,“现在可麻烦了,我得到消息,赵王府和梁王府都已经被宇文智及派人围了起来,若是他们拿捏了梁王的家眷,咱们该怎么办?”
“不用着急,不过是两座空府罢了。”郑善愿道。
“空府?”
“是的,梁王和赵王早就派人送走了家眷,无需为此担心。”
赵王妃郑氏走了以后曾派人送了一封信,他这才知道梁王的家眷都离开了。
闻言,王鸿点了点头,“那就好,倒是我多想了。”
旋即,他疑惑道:“那赵王去什么地方了?”
郑善愿茶盏送到嘴边停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会不会去太原了?”王鸿试探道。
“太原?”郑善愿冷笑,“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赵王愿意,他大可以留在洛阳阻止宇文氏兄弟谋逆,何需去太原。”
王鸿细想,发现这话说的没错,以赵王的能耐,完全可以做到。
“那赵王为何不阻止呢?”
按理来说,宇文氏造反,赵王身为宗室,应该挺身而出的。
郑善愿叹气一声,看着茶盏中飘起的白烟。
“因为赵王看透了,他能阻止得了宇文氏兄弟,却不能阻止晋室的倾颓。”
王鸿沉默,这话不错,现在的晋室天下,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了。
如果说战国时代诸侯割据,界限分明,那现在的天下,不仅有诸侯,还有暴匪。
这些暴匪四处丛生,天下各处都是。
礼崩乐坏算什么,现在是秩序崩溃!
无吏治,无法治!
皇帝一旦大行,一切都将重启。
“我还是想尽快离开洛阳。”王鸿道。
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宇文述。
“我也想。”
郑善愿喝了口茶,“但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宇文氏兄弟监视我们却不杀我们,这就说明他们是受到了宇文述的命令,看来,宇文述是想要让我们听命于他。”
“放屁!”一代大儒王鸿爆了一句粗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洛阳外三十里,宇文述率领大军终于赶了回来。
看着近在眼前的洛阳,宇文述不由得放声大笑。
“我宇文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