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隐隐寒风硕硕,火盆中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些。
“这倒是挺有趣的。”
姜承枭嘴角轻轻一勾,“你和如意不一样呢,换做是他,一定不会坐视自己妹婿步入危险境地的。”
郑如炘似是语气中带着嘲讽,“是啊。这也是我与如意最大的不同,他更加的在乎亲族,而我与他不同。”
“何处不同?”
“我是我,只代表我自己,郑如炘。”
郑如炘一脸郑重的看着他。
沉默...
片刻后,姜承枭道:“仓曹还缺个管事的,如炘兄愿意屈尊吗?”
“多谢郡公提携。”郑如炘恭敬作揖。
希望你像自己说的那样吧,只代表你自己,否则我可真是对郑家失望了。
“以后就叫我青雀吧,如意也是这么称呼的。”
“我明白了,青雀。”郑如炘露出一丝笑意。
他明白,这是青雀对他的一视同仁,不因为他的庶出身份就对自己疏远。
闻喜县公府。
裴宁谙跪坐在一旁,目光看着另一边的少年隐隐有些嫉妒。
“任命你为辽东郡兵曹,看样子琅琊郡公很看重你呢。”裴矩看着任命文书上的盖章,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裴元俨脸上的自满的笑容却是掩饰不住,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受到青雀的邀请,去担任一郡的兵曹。
“祖父,我可以去吗?”
他有些惴惴不安的询问。
在他的身旁是还未出仕的族兄裴宁谙,自己先他一步出仕,而且起点还不低,直接成为一郡的兵曹,他有些担心祖父不会同意。
甚至有可能,祖父会不会将这个机会转移给裴宁谙呢?
“为什么会这么问?”裴矩将文书认真的叠好,放在一旁,笑着询问。
裴元俨道:“因为...因为...我现在出仕,是不是太早了。”
他原本想说自己先宁谙兄长一步出仕是不是不太符合规矩,但是又怕让宁谙兄长下不来台,因此斟酌语气变得婉转。
裴矩一听便知道裴元俨在想些什么,遂说道:“元俨,任命你为辽东郡兵曹一事,乃是琅琊郡公亲自邀请,如果我不让你去,那不是在弗他的脸面吗。”
这话既是开解裴元俨,也是在警告裴宁谙。
“去吧,好好跟着郡公,一心一意的为他办事情。”另一边的裴昀笑着道:“记住了,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再来询问我们,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唉?!
裴元俨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裴昀祖父,他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在赶他离开裴家?
“祖父,元俨不敢擅作主张,我还年轻,应该向祖父多多学习的。”裴元俨道。
裴昀与裴矩对视一眼,纷纷哈哈大笑。
这小子误会他们的意思了。
裴矩解释道:“这样说吧,以后要一心一意的给郡公办事情,其他的事情没必要向我们汇报,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选择了。既然郡公给了你这个机会,那就好好抓住。”
看着两位祖父鼓励的目光,裴元俨重重的点点头,“孙儿明白了,一定不会让祖父失望。”
“好,过了年你就要随郡公一起去那边,这一去就是几年的功夫,今年你早些回闻喜县,同父母好好聚聚。”裴昀道。
“是。”
裴元俨拱手道:“孙儿先行离开,还请两位祖父保重身体。”
“好,去吧。”
告别了两位祖父,裴元俨又向着裴宁谙拱手告别,裴宁谙自然也是回了一礼。
看着离开的裴元俨,裴宁谙心中略微低落。
怎么说他才是裴家的长房嫡孙,这样的机会居然落在了旁支的子弟头上。
那可是一郡的曹官,干得好,过几年就能去其他地方任职县令,这是怎样的机会啊。
似乎是看出了孙子心中的不满,裴矩道:“你是否嫉妒元俨?”
“没...没有。”裴宁谙讪笑道:“元俨能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他感到高兴。”
裴昀道:“高兴较少,个中嫉妒比较多才对吧。”
“嗯。”裴矩赞同道:“老夫猜测,你心里一定是在想,凭什么这样的机会给了元俨,明明我才是裴家的嫡孙啊。”
“没,没有,孙儿从来没有这么想。”裴宁谙赶忙辩解。
其实他就是这样想的,论才略他可比元俨强多了,为什么琅琊郡公宁愿要一个武夫也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以后就没机会出仕了,只是按照通常的规则,他进入太常寺混几年,然后在入地方历练。
这样的过程岂能有裴元俨那样充实,他可是从一郡兵曹做起,以后的升迁速度一定会更快。
而且两者的意义也很不同。
太常寺混资历大多是世家权贵子弟的做法,其实履历上远没有裴元俨那样先从基层做起来的漂亮。
更重要的是,基层做官容易出政绩。
他在太常寺能干嘛,无非就是天天坐班,点卯。
“你就是这么想的。”裴矩无情揭穿他的伪装,淡淡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有什么话就说吧,老夫吃过的饭比你走的路都多,你肚子里面的那点花花肠子还想在我面前隐瞒?”
裴昀笑了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这种心里落差其实一眼就能看穿,长时间的长房嫡孙的名头已经让他笃定自己一定会是裴家第一个出仕的,结果让一个旁支的子弟拔了头筹。
要说他心里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裴宁谙咬了咬牙,低声道:“不瞒祖父,孙儿确实是这么想的。”
“祖父,难道我比元俨差么,为何郡公独独看重他。”
这一点是让他最不爽的地方,从姜承枭亲自点名要裴元俨陪着去山东六郡开始,这个种子就在他心里面生根发芽了。
他比裴元俨差么?
裴矩撇了裴宁谙一眼,叹息道:“论武略你确实差了元俨一筹,但是论文略你自然是不输给元俨的,只是你一开始就输了。”
前半句听的还挺舒服,后半句让裴宁谙懵了一下。
“祖父,我什么时候输了?”
裴矩道:“你应该还记得当初琅琊郡公第一次来府上拜见吗?”
“记得。”
“当时你表现的太平凡了,而元俨则表现的很好。琅琊郡公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世家子弟他没见过,相比较你的普通平凡,元俨的冒进显然是让他记住了。”
“正是因为这个,他叫了元俨一起去山东。在这途中,他发现了元俨的才华,所以才会有今日之事。”
当然,裴矩也省略了一些事情。
比如让裴家子弟一起去山东的事情,裴矩就怀疑姜承枭只是随便点了一个,他的目的就是拉着裴家的虎皮。
而裴元俨很幸运的在姜承枭心中留下了印象,抓住了机会表现自己。
所谓时也命也运也,大抵如此。
裴宁谙很无语,这也算是自己的错吗?
他怎么可能会像裴元俨那样,失礼的要与姜承枭较量。
裴昀道:“你也不必如此,只有胸有才华,迟早有一天会成功的。元俨此番能去,主要还是他的武功,辽东郡四周皆是异族,他更适合去那个地方。”
“是,孙儿知道了。”裴宁谙落寞的施了一礼。
见此,裴矩蹙眉道:“何故作此姿态,你又没输,机会是留给有才华的人,元俨若是没有武功,又岂能得他人看重,你若是不想落于人后,就认真治学。”
“是。”裴宁谙强打起精神回应。
正在此时,一名仆人走到廊下,对着屋子中的裴矩禀告道:“启禀老爷,太常寺卿王公,大理寺卿郑公求见。”
裴矩迷惑的看了一眼裴昀,同时也看见了裴昀眼中的迷惑。
年关将近,他们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