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城,父子俩没有乘坐马车,久违的两个人骑在马上向着扶风坊而去。
“是不是心中有疑惑?”赵王拉着缰绳,目视前方,轻声询问身旁的儿子。
姜承枭轻轻颔首,“确实有些不解,杨相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推辞首功情有可原,但是妇翁为何也要推辞,.....还要提及处罗和谈一事。”
杨太素的事情他基本上能明白,毕竟杨太素已经是右相国,开国国公爵位,职位上已经处于晋室官僚体系的巅峰,朝堂中能与他处在同一位置的不过寥寥两三人。爵位上也已经是国公爵位,再往上封只能是郡王或者亲王。但是杨太素并非宗室,是不可能封王的。
而长孙晟相比较杨太素各方面无疑差了许多,为何也要三番两次的推辞,甚至还要提及和谈的事情。那种事情往大了是欺君之罪,往了也是不的污点。
赵王古怪的看了儿子一眼,这小子貌似会错意了,他问的可不是长孙晟和杨太素的事情。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知道杨太素为什么要拒绝首功,倒也不错。
“为父给你讲个故事吧。”赵王沉吟道:“从前有个村子经常受到狼群的劫掠,农户为了驱赶狼群不得不将农具全部打造成刀剑用来对抗狼群,后来狼群逐渐被消灭,农户手中的刀剑也就失去了作用,那么这个时候你觉得那些刀剑应该用来干什么呢?”
不是好了讲故事么,怎么还反问起来了。
姜承枭想了想,道:“既然没用自然是藏.....”
他想起了皇帝对长孙晟的封赏,顿时明白了赵王的意思,缓缓吐出四个字:“铸剑为犁。”
铸剑为犁么,呵呵,不错的雅言。
“有的时候太过出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赵王有些唏嘘。
今在光明殿中的事情颇为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长孙晟会拿出那样的“证据”来拒绝首功。
“父王也帮了妇翁一把。”姜承枭想通了事情,笑着道。
赵王失笑,不管怎么也是亲家,能帮当然会帮。更何况他明白长孙晟为什么要那么做,不过自保而已。
“你今的表现也很出乎为父的意料,我原以为你无法拒绝这些名利。”赵王欣慰道。
名利么,倒也不算,他深知名器藏于心的道理。现在他的风头太大了,太出名就会成为别饶靶子,尤其是长安这个地方。倒不是他不在乎那个首功,只是他明白,这长安的黑手太多,一不心可能就会被人推上风口浪尖。低调发育才是王道,只要能参悟“苟”这个字的精髓,还怕不能翻身么。
姜承枭道:“父王觉得我请赏的要求如何?”
起这个,赵王叹了一声,“你还是忘不掉尉迟家的姑娘么,不过陛下既然已经同意了,那为父自然不会什么。不过你要记住,日后成婚了也不能与顺国公府走的太近。”
“因为顺国公的关系?”
“一部分。”赵王道:“去岁十二卫改制,一大半的卫将军都是为父曾经的手下将士。尽管现在陛下信任为父,可将来会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姜承枭默然,君心难测,他在光明殿中面对皇帝的再三询问,只提了一个要求。求皇帝赐婚,让尉迟炽繁嫁给他做平妻。
是的,他没有求名,更没有求利,只是向皇帝要了个赐婚的圣旨。本来他是打算过段时间慢慢谋划,但是因为皇帝的关系,他将这个计划提前了。好在皇帝打趣他之后欣然同意,一般不知情的大臣只觉得赵王世子是个酒色之徒,但是谁又能知道他是如履薄冰呢。
毕竟,皇帝可不喜欢要求太多,思想复杂的臣子。
“陛下将贺若珘大将军留在榆林郡镇守也是因为父王的关系吧。”他忽然想起来凄凄惨惨的贺若珘,明明立下了功劳,但因为擅自率军离开并州的关系被皇帝打发去了榆林关。
“他是个蠢货。”
提起贺若珘,赵王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当初三军出征的时候,他私下里明明嘱咐过他,要是没有朝廷的圣旨与调兵令箭,绝不可擅自离开并州。
结果呢,这蠢货不仅走了,还差点送走了他儿子的性命。加之皇帝的因素,他便顺水推舟的将贺若珘留在了榆林关吃沙子。
姜承枭道:“其实,大将军当初将我留在并州,也有保全我的关系。毕竟大将军手中只有三万援军,若是用来对抗十五万的突厥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想了想,姜承枭还是为贺若珘了些好话,毕竟那位也算给了他实战的机会,而且本心并不是想要害他。
闻言,赵王拉住缰绳停马。见此,姜承枭自然也停下马,身后的家奴们纷纷停下脚步。一行人正好走到了扶风坊的拐角,行人缺缺。两旁的柳树垂下枝条,在微风中肆意摇曳。
赵王看着姜承枭,十分严肃道:“你记住,行军打仗,手底下的将军不论有多大能力,立了多大的功劳,若是他不遵守将令,那就不配做一名将军。”
“此次若不是贺若珘擅自率军支援延安郡,并州岂能遇到如此巨大的危机。他可能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是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导致整个大方向上的战略变动,要不是杨太素支援及时,这次我们不仅拿不下处罗,甚至拿不下伊刹邪。”
“你明白为父的这些么?”
突厥入侵的第一次庙算他就想到了并州和榆林郡南下的两股突厥兵马不会是第一批,后来也确实证明了他的猜测。本来只要贺若珘夺回大利城,镇守在那里,朝廷就能不急不慢的排兵布阵。
但是,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差点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
姜承枭点点头,“父王是想将士当以服从命令为职。”
“呵呵,雅言的不错,为父就是这个意思。”赵王很欣慰儿子的悟性,这小子每次总能出核心的道理。
赵王轻夹马腹,一行人再度向着王府赶去。
姜承枭想起什么,道:“当时陛下第三次问我的时候,其实儿子曾得到外祖父的点头示意,现在想想还是不太明白外祖父当时什么意思?”
“哦?”
赵王眯了眯眼,道:“那你觉得郑公是何意呢?”
“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不能拒绝陛下?”姜承枭试探道。
赵王轻笑,随后道:“青雀,你记住,不管郑公待你有多好,他始终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姓郑,他所要谋求的也一定是郑家的利益,你能明白吗?”
“我身上能有什么是外祖父看重的?”姜承枭疑惑了,随后想起皇帝给他封的官儿,不由得道:“难道外祖父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被陛下封为山东六郡巡抚使?可是,儿子不解,这与郑家利益有何关联?”
赵王道:“呵呵,此事你我父子明日再详谈,到家了,先见见你母亲吧,前些日子你深陷险境,她大病一场,这些才逐渐好起来。”
姜承枭点点头,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时日还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之间。
众戎达王府,家仆连忙打开偏门将父子二人迎了进去。不用家仆禀告,事先得到消息的王妃郑氏早早的就带着一大家子人在府内等候,见姜承枭下马,郑氏眼圈顿时一红,走上前摸着他脑袋,心疼的骂道:“你这孩子是想把为娘气死啊,你是不是想把为娘急死。”
“阿娘,我这不是没事么。”姜承枭拉着她的手,笑着宽慰。
郑氏眸子盈雾,没好气敲了敲他脑袋,“混子,为娘迟早有一被你气死。”
姜承枭笑着好话,眼角的余光看见长孙清漪立在人群中抹着眼泪,颦儿陪在她身边,乐平也撅着嘴走上来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