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此次围猎的人皆都到齐入座后,露天宴场两侧高架上的鹏鼓,被守卫兵执锤敲响。
随着厚重的鼓声鸣鸣擂起,原本喧闹的宴场,霎时间安静下来。
此鸣擂鼓声一响,宴中众人皆知,这是那位林府君要亲临此处了,皆齐齐转首向宴会入场口方向望去。
远方青山苍泊,有黑点似的鸟儿,在碧蓝的天空中翱翔,露天宴场前百丈处,果见一道红烈如火的身影,被身后数十重甲骑兵拱卫着,正朝着宴场方向英姿飒爽地骑马而来。
渐渐地,那道红火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随着其在宴场入口处勒马停下,宴中翘首以盼的众人,俱都暗暗吸了口气。
林知皇今日着了一身朱红嵌金边的暗竹纹劲装,乌发高束,整个人显得格外明丽威肃。
这......这便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林府君吗?
好生.....绝色。
传言误人!宴场中众人看清林知皇的容貌,心头皆不由冒出这四字来。
自林知皇入主库州以来,还从未在正式场合公开露面过。
众人皆知这段时日,已成为库州新主的林府君,在库州境内布了什么政令,却少有人,真正见过其容。
此次围猎雅集,算是林知皇在独掌库州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了。
宴会中众人窥清林知皇的长相,先是惊叹沉迷了一阵,而后又忆起其手中所掌的权势,极快地又醒过神来,收回失态,再不敢轻易直视其颜,就怕会有冒犯之处。
林知皇翻身下马后,意气飞扬地大步迈入露天宴场,气度贵气雍容,引得不少胆大的郎君偷偷抬眼痴望。
随着林知皇行入宴场,宴中众人整齐划一的向林知皇行礼,齐声恭敬地高呼道:“拜见府君大人!”
林知皇入得宴场后,含笑径直略过向她行礼的众人,行至上首主位处坐下。
“诸位不必多礼。”林知皇含笑缓声道。
“诺!”
“诺!”
“诺!”
林知皇此言一出,宴中那些皆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年轻郎君与女郎们,齐齐恭声应诺。
林知皇颔首,继而缓声道:“本府君今日办这围猎雅集,本是为了热闹,然而方才出城行来围猎场的这一路上........”
林知皇气度雍容,面有忧思,话说到一半又止,立即就有急于露脸表现的郎君拱手站了起来,扬声问道:“府君大人,有何事让您烦忧?不妨言来!集众之力,或有解决之法?”
随边弘与温南方此时正隐在宴场侧后方处的一间帐室里,一人执黑,一人执白,跽坐在棋盘前,对弈搏杀。
随边弘听到宴场中传来的这声问话,勾唇而笑,将手中的黑子重重地搁在角线处,慵声道:“这用来钓子的棋,摆上桌了。”
温南方怡然自若的落下一颗白子,淡声道:“玩弄人心,师兄果然擅长。”
随边弘霎时眯了一双桃花眼:“师弟这话,可不像是夸赞。”
“师兄多想了。”
随边弘突然挑唇一笑:“这可并非是我的谋策,而是主公的。”
温南方执棋的手一顿:“.........”
随边弘见温南方此反应,嗤笑出声:“师弟先前那话,看来真不是夸赞了。”
温南方墨黑的眸子微动,面不改色的淡然道:“主公这主意甚妙。”
随边弘:“.........”
同样一件事,是夸赞还是嘲讽,原来是要分人的。
随边弘唇角抽搐了一下:“师弟真是可爱。”
温南方淡然颔首:“师兄过奖了。”
随边弘此次不打算就此放过温南方,慵声道:“聪深不妨仔细说说,主公这主意,好在哪儿?”
温南方雅淡的伸手,再次落下一颗白子,轻声道:“主公借着联姻由头,办这围猎雅集,只请库州世家中年轻一辈的人来此,当真是高明。”
随边弘闻言,懒得再与温南方唇枪舌剑,神色也缓和了下来,紧随其后落下一颗黑子,亦是赞叹道:“是啊,世家中的那些老狐狸不在,年轻一辈的小狐狸,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
“主公稍微一激,想从世家嘴里讨点肉出来,应该是不难的。”
温南方皱眉:“讨这个字,用着难听。”
随边弘潋滟的桃花眼中,带着丝嘲讽之色,瞟向对面的温南方:“刚才师弟还嘲讽师兄玩弄人心呢,怎么到了主公这里,一个稍微贬义的字,都用不得了?”
温南方抿唇,不接随边弘此话:“把‘讨’改成‘抢’如何?”
随边弘没忍住给了温南方一个白眼:“‘抢’这字岂不是更难听?”
温南方摇头:“‘讨’代表着主公要看别人的脸色。”
“‘抢’则不同,这代表着.....别人要看主公的脸色。这里面的意思,可完全不同。”
随边弘微愣,细品了片刻,慵懒的低笑出声来:“师弟此言有理,师兄甚是赞同。”
随边弘与温南方这对师兄弟,在宴场侧后方的帐室里对弈论事,帐室外的露天宴场中,端坐于主位的林知皇,也正就着淮氏郎君淮齐昭的话头,缓声谈起了她的忧思。
故事就是这么的凑巧且感人,在林知皇骑马出城,行来梧桐山,参加围猎雅集的这条路上,碰见了一对向库州州城逃荒而来祖孙。
这对祖孙已是饿的没有了力气,年岁已高的老人正好在林知皇即将路过时,饿晕横倒在路上,刚才会走路的小孙儿使劲摇晃着爷爷哭的凄惨,正好挡住了林知皇的去路。
于是,快马行过的林知皇,便注意到了他们这对祖孙境况,并感怀起库州境内,四处横起的粮荒来。
自己如今作为库州之主,治下百姓食不果腹,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自己却正在大办奢靡的围猎雅集,实在羞愧不已。
林知皇缓声讲完这个‘故事’,并在最后沉痛的怨责了自己,这让宴场中的气氛,一下子便凝重起来。
最先开口问话的淮氏郎君淮齐昭,听林知皇如此说,立即上前一步道:“林府君不必烦忧,我淮氏正好有储粮千石,便拿出来赈济灾民,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