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天的黄符可是攒了一桌子,全部都出自她手,整个屋子飘着的都是朱砂味儿。
有一些符,看起来就是正正经经的符,带有道家的字符,都在真元观中见到过。
不过,有一大半儿…那就不知怎么回事儿了。
反正,从她嘴里得知,那这些符可厉害了。
飞天遁地,吹土扬沙,呼风唤雨,招雷引电,厉害到没边儿了。
如果这道家真有这么厉害,想必这天下早早都是他们的了,哪还用得着千军万马打天下。
不过,她说有那么厉害,那就有那么厉害呗,邺无渊还能跟她争?
只是听她胡扯,他也捧场,哄她开心呗。
他是无法搞那些玩乐的东西陪她玩儿,但是,他可以纵容啊。
半夜了,困倦不已,毕竟赶了一天的路。
圆天非得画最后一张符,要给邺无渊贴上。
看着她画完,鬼知道她画的是什么,反正可能是因为画了一晚上了,下笔更熟练了,一气呵成。
画完了,她举起来,吹了吹。上头的朱砂干了,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了两句。
她这模样特专业,俨然就是个小道仙儿,还有点儿邪性。
她捏着黄符,眼睛一转,瞄过来,那眼神儿,让邺无渊觉得,真是把命给她都可以。
“这符啊,非得贴你身上不可。”走过来,她仰起脸,看着他,一边幽幽道。
语气说不上什么来,淡漠吧,不屑吧,睥睨吧,都有。但是,又有些理所当然,好像这符就得给他贴上,贴给别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人已经在床边落座了,邺无渊看着她走过来,脊背也挺直了。
“山人,在贴到我头上之前,我能否提前得知,这符是什么作用?”已经给了他一道避桃花的和隐身的,不知这又是什么。
邺无渊就觉着,她是把所有不可理喻的,都用在他身上了。
“这个,叫做‘不战而败’。”她说完,就把黄符点在了他眉心。
闭上眼睛,呼吸着朱砂的味儿,他默默地叹口气。
待得她把黄符拿走,他才睁开眼,“我是将军,不战而败,有些狠毒了。”
“这是管你上不上战场的吗?睁开你的大眼睛瞧瞧,这是什么?”捏着黄符让他自己看。
邺无渊的视线落在那黄符上,朱砂在上面勾勒出一些看不懂的符文,还有一个较为奇特的图形。
他过于仔细的看了看那图形,之后他就笑了,并且笑的意味深长。
“你说你坏不坏?”他看向她,鬼知道她画了个那啥,虽不算是形神具备吧,但一瞧就知道是啥。
“怎么,难不成你没长?待你何时上战场,我肯定给你画一屋子百战百胜符。这个啊,你得拿着,也是为了不影响本山人我。”说着,就把符纸折叠起来,然后扔给了他。
邺无渊接过,真的是想笑,“我何时影响过山人?这段日子哪怕夜里同处一室,我不也是待在远处,哪敢近你身。”再说,他哪里会舍得吓到她。即便她现在脑子不清楚,可也不会唐突她啊。
“你这花枝招展的样子就是影响我了。”旋身在旁边坐下,她反手摸了摸后颈,好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做了什么大事业了呢。
转脸看她,她这会儿可以说是不讲道理吧,那股子属于姑娘才有的骄纵跋扈。当然了,也没人能得她这样,她也只在他面前这个样子了。
眼见着她往床里头挪,他忽然朝她倾身逼近。
过于突然,圆天也猛地向后退,或许正是因为她这忽然后退,激的邺无渊更朝她逼近了些。
她再次向后躲,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大概也是因为她这被吓得倒下,邺无渊眸子闪了闪,再次俯身,单手撑在她脸颊一侧,悬在了上方。
他一这样儿,圆天的双手立时就在脖子下合拢,手指结印,要发动攻击。
邺无渊眼睛一动,扫了一眼她的手,“确定只动几根手指就管用了?”
“心诚则灵,试试呗。你要是从此后不能人道,可别怪我此时心狠手辣。”她就说他花枝招展的会影响她吧,瞧瞧这会儿,说变脸就变脸。
抿唇,邺无渊鼻息间呼出一口气,都热乎乎的。
俯身,靠近她,圆天都自动的不呼吸了,只是盯着他越来越近,她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皮肉也跟着发紧。
他终于贴近了,她也不由的闭上了眼睛,挡在脖子那儿的手也自动的松了。
不过,他没做什么,就是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很轻,又热热的。
待得他退离了她的额头,之后就抱着她,将她挪了挪位置,让她躺好。
又坐直身体,脱了她的鞋,这种事情真真像是做了无数次似得,顺手的很。
躺在那儿,圆天缓缓的睁开眼睛,其实她给他画的那什么‘不战而败’的符就是假的,好玩儿而已。也是为了警告他,别对她起什么‘歹心’,高人不可侵犯。
只是,这会儿只是亲了亲她额头,她就又觉得,这人真是小心到了一定境地。不给他机会的话,估计他是永远都不会过线。
她是真不记得以前她和他之间到底咋回事儿了,只是通过这段时日,她觉得,他以前也必定把她看的很重很重。
重到,超过了她此时所能估测的重量。
给她整理好,又灭了几盏灯,只留下一盏烛火,这房间里也变得幽暗了下来。
邺无渊照常的再次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即便这酒楼里空房许多,但今日,他绝对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宿在这房间里。
因为这城里,有妖。
躺在床上,圆天缓缓转头,模模糊糊的,看得到邺无渊那即便坐着也十分挺拔的身影。
他年纪不大,但那肩膀却好似能担着万座山,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但同时又挺幼稚的。
复杂吧,也足够单纯,很吸引人。
对于自己以前能把这样的男人搞到手,圆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凭借的是啥呢?总是得有点儿优点的吧,总不至于就这一张脸?再说,她也没觉得这张脸绝色到哪里去。
若说绝色,今日看到的妖精绝对是上流。
盯着他看,他就坐在那儿,这一路来,其实他经常这样。最初,是那两个丫头要留在她身边,在夜里看守她。不过,他不放心。就好像,特别担心她会突然飞升了,消失不见。
她一直认为无所谓,他想看守就看守呗,反正他是骨子里有‘奴性’。
不过,现在还认为他这是‘奴性’的话,就又好像是在污蔑了他的这份心。
她现在琢磨吧,其实也是琢磨不出结果来,毕竟,这心里脑子里都缺了一块似得,就好像触及不到那么深。
无论什么,都隔着一层,这也致使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是个特没心没肺的人。
当然了,她这就是忘了以前了。毕竟在以前,她可是荣获了连拂羽都承认的,心最枯的女人,没心没肺这四个字都得落下风。
“邺无渊,你累不累?”蓦地,她忽然问道。声音不大,却还真是头一回问出这种带关心的话。
邺无渊转脸看过来,光线幽幽,但能看得到她略有些迷茫的眼睛。估计她又是想起了什么来,只是自己又琢磨不清楚。
按条件反射的话,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回答不累。
不过,看着她的眼睛,邺无渊却选择轻轻点了点头,“有一些,能撑住。”
“那你过来躺着休息吧。”她这样说。
就知道刚刚没有会错意,她的确是在关心他。
只是迟疑了片刻,他就起身走过去了,几步路而已,他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旋身在床边坐下,他就那么看着她,她也在盯着他看,也不知在想啥。
只不过,以她当下的脑子和心性,还能够忽然关心起他来,这是不是说明,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并没有白费。
弯起薄唇,他转身躺下,只不过是躺了个半身而已,腿还落在床下。
“睡吧,我没事。以前还在打仗的时候,连续数天不睡觉不休息也是有的,已经习惯了。”一条手臂置于她头顶,像是要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那你以前打仗,我在哪儿呢?”他也没贴着她,始终保持着距离,这让她很满意,所以她也始终一动未动。
“你在我家啊。就是因为你在我家,那时每年我都会想法子回盛都一趟。回家里去看一看你,有时也不需要说话,看一看就好了。”他声音压得低,以前,总觉得这些话,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口吧。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圆天觉得,好遥远啊。她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又好像跟她没关系似得,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微微低头去看她,她窝在那里,好乖好乖的。
“那我呢?”她是什么样子的。
“你…你对我很客气。每次见我,都保持着同样一张笑脸。挑不出毛病吧,却能感觉得到,你距离我很远。远到,好像我此生都抓不住。”他那时回盛都,回家,都能见着她。
可是,见着她,得到的自然是她的客气有礼。真的有礼,张弛有度,从容不迫。母亲说阮家的家教可要比盛都那些所谓的权贵世家强了几倍不止,这盛都任何一个扬名的名门闺秀,可都比不过她。
将来要给她寻一个特别匹配的夫婿,可不止要家风严谨,人品也得上乘,否则就是糟践了这么好的姑娘。
听母亲一言一语的,好像连皇帝都配不上她。
他那时听了,心里真是焦躁。
每次回家,就得听母亲说这些,还得看她对自己客客气气。其实,每次回去吧,受到的都是煎熬。但不回去呢,又真真的惦记着。
“客气?那我就应该是不喜欢你。原来是这样啊!”是他先喜欢的她,并且喜欢了很久了。
有点儿不太敢想象,同时就更无解了,她到底是哪儿较为突出啊?
“是啊,你的不喜欢,可伤人了。”如果她清醒了,希望能记住他这句话。另一手抬起,不由轻轻摸了摸她恬静的脸,说着话,她眼睛都闭上了。
“本山人往后尽量不伤你。”也只能是尽量,她也不知该咋做,能不伤到他。
邺无渊无声的笑了笑,落在她脸上的手轻轻地抚着,用拇指摩挲她的脸蛋儿,细皮嫩肉的。
相比较他带着硬茧的手,她可不嫩的吓人。
片刻后,她的呼吸就均匀了,睡着了。
低头看她,仔细的盯了一会儿,他也向下挪了挪,把她更严密的圈在自己怀中。
她身上的味道飘过来,就如她之前所说,让他身上也沾了她的味儿。
他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呼吸着她的味儿,即便是睡不上多久,也足够恢复体力了。
这一夜,城里也没有多安静。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在逃窜,有的逃窜不见,有的,则没有躲过搜捕。
不过,城中普通的百姓,怕是也不会知道这些。待得新的一天来临,他们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哪会知道前一晚城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了,比城里的百姓还没心没肺的,那就当属圆天山人了。
她是被热醒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推那个散热的‘罪魁祸首’。邺无渊也醒了过来,随着她的推拒,他也在后退。本就下半身落在床外,这再往外退,毫无悬念的上半身也落出了床下。这若不是手脚麻利,就真摔在地上了。
站起身,他轻轻地呼出口气,再看那床上的人,满脸的厌烦,被热的。
“早晚得习惯,就当提前适应了。别翻滚了,静静躺一会儿就不热了。”她烦的不得了,就在那儿翻滚着往床里侧挪。
在床边坐下,去拉她的手,得来的就是她快速甩开,他太热了,连手都热的像是刚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
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邺无渊叹口气,“昨晚才说尽量不伤我,山人你是不是又忘了?”
“早知道我就不说那句话了,甩一下你的手就成了伤你了?小气。”脸朝着床里侧,她小声嘟囔,很后悔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