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这个营帐原本有二十人,两个伍长。
但是三个月前的那场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十六个兄弟,两个伍长都死了。
剩下的三人受了伤。
众人这才推举身体健康的陈小六作为新伍长。
难怪整个帐篷里都是死气沉沉的模样,那三人中,陈根顺和陈二丁腿上中了流矢,陈三甲手臂被砍了一刀。
饶是这样,三人也被军医诊断伤势不重,不需要留在伤兵营。
而是返回原营。
没有伤药,那不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三人心思郁结,终日郁郁寡欢。
陈小六着急得不得了,但是毫无办法。
他请不了军医,即使请了也没钱付额外的诊费。
大营里有规定,伤重才能免费看诊,只要军医诊断过无需继续治疗的,只能额外花钱。
三人只得草草用底层士兵们自己研究出的草药,草草给自己包扎几下,就算治过了。
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意。
当然他们三个的伤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绝对会留下残疾。
到那时候,就是变成炮灰的时候。
想要回家也可以,但那是战事不多的时候。
现在战事吃紧,根本不会让他们回去。
阙云升摸出那瓶金疮药,上次用过,还剩下一部分。
够三个人分一分。
他递出去,“这里要我家人帮忙准备的金疮药一瓶,不过剩得不多,陈兄弟你们分一分,看有没有用。”
陈小六一开始闻到不一样的药味就已经惊讶极了,现在听说是金疮药,简直激动得跳起来。
其余三人看了一眼,眼神灼热,但是很快就低下头去。
就剩陈小六眼巴巴地看着,搓搓手,结结巴巴地道,
“这,这么金贵的东西,给我们太浪费了,还是请阙兄弟收回去吧。”
阙云升一笑,他如果想要结交一个人,必然会让对方感到如沐春风,“东西本来就是治病救人才能显示出它的价值,大家以后都是同一个伍的兄弟,用在兄弟身上怎么能叫浪费?”
说完,坚定的递过去。
陈小六咬咬牙,非常郑重地接过。
“那就谢谢阙兄弟了,这份恩情我以后必定报答你。”
其余三人呼吸急促,他们很想说什么,但是一个个别扭极了。
直到陈小六给他们上完药,感觉到伤口处的清凉,才一个个生硬的道谢。
总之,经过这一番事情,让阙云升暂时加入陈小六的小队。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阙云升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后面,还有更多考验等着他。
……
姜早起来的时候,听见墨白在院子里扫地的声音。
她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才叫春雨端着水盆过来。
下意识的问了句,“阙云升呢?”
平常一起床就能听见阙云升在院子里打拳的声音,今天太安静了。
她不习惯。
“小姐,你忘啦?昨天就送少爷去河西大营了。”
姜早身体一顿,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水波荡漾,面孔也变得不稳起来,她心底很是怅然。
停顿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我忘了。”
到底习惯了阙云升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样子。
一时之间,她很不习惯。
走出院子,一股清冷的风吹来。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些。
怎么回事?
她在这里惆怅什么?
不过是个小屁孩儿罢了,她何必时刻惦记着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首先就是入秋了,街上叫卖的新鲜蔬菜种类日渐减少。
吃食单一,就算做出个花来,也食不知味。
豆腐已经被大家蒸煮炒出各种类型。
她琢磨着延伸一下豆腐产品。
今天打算做腐乳,随便发点豆芽。
总吃豆腐也不是事儿。
想好这些,她就出了门,门外的风更大更冷。
好在有马车,倒也不妨事。
不过才走过半条街,和她一起坐马车的春雨差点被甩出去。
她拉住惊魂未定的春雨。
听到外面墨山大声的呵斥声,“哪儿来的小乞丐,走路不长眼啊!冲撞了我们小姐,看谁担待得起。”
外面是两个求饶声。
听起来年纪不大。
姜早掀开车帘,“墨山,怎么回事?”
“小姐,有两个小乞丐冲到路中间,差点撞上。”
墨山也是惊魂未定,他年纪小,驾车是由怀风做的,他在一旁学习。
也幸好是怀风,要不然还刹不住马车,肯定会把两个小乞丐撞飞。
姜早看去,两个小乞丐一个大些,估计有十六岁了,另一个小一点,也有十二三岁。
都是男孩,只见那个大一点的不住磕头,“小姐饶命,我弟弟为了捡一片菜叶才冲到马车前,不是故意冲撞小姐的马车。”
而那个小一点的男孩此时看见姜早,眼前一亮,“请问你是麦香坊的姜小娘子吗?”
姜早好奇,“你认识我?”
那小男孩拼命点头,“麦香坊开业的时候我去看过,还捡了两个红包。”
里面有一文钱,靠着这一文钱,他也去买了块豆腐,那是他和哥哥那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顿。
后来听说麦香坊招学徒,他也想去,不过哥哥拦着他,怕是骗子。
后来知道不是骗子的时候已经晚了,麦香坊不招人。
他们又想去进豆腐来卖,可惜没有本钱,没有人愿意赊给他们。
今天实在没有吃的,两个人好几天了半块馒头都没有讨到。
也是,现在这个世道,普通人也难以活命,哪有多余的东西给他们呢?
所以,他们翻过垃圾堆,潲水桶都没有多少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才在大街上碰碰运气。
小男孩突然看到一片烂菜叶,迫不及待冲过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还能去当学徒吗?我什么都能做,非常能吃苦。”小男孩拼命展示着自己。
姜早摇摇头,她已经放出话去,就不能再毁掉自己说的话了。
小男孩明显很失望。
姜早叫春雨把早上带着的篮子拿来。
给他们兄弟俩一人一个白面馒头。
再加十文钱。
“馒头拿去吃吧。剩下的算我们差点撞到你们的赔礼。”姜早心软,但也不能给太多。
马车离开了,兄弟俩还默默望着。
风变大了。
两兄弟才慢慢走回破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