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异乎寻常的安静。
没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没人想到云桑水会砸一个五代弟子的摊铺。
气氛足足凝滞了两分钟。
“砸得好!”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道,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附和声。
云桑水师兄德高望重,指认丹药是假的,那就一定是假的!
一时间滑稽的一幕发生,
没人去检验丹药的真伪,也没有人去思考这其中谁是弱势群体,在场的众人都开始批评起少女的“贩假”行为。
这位声名远播的师兄,仿佛就是他们的道德标杆,做得任何事都是对的!
千叶子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不是的,我没有......”她的眼眶发红,绝望地摆动着双手,在一连片的谩骂中,解释却显得如此的苍白和无力。
哐当......
随着最后一声响起,
摆满货物的长桌被青年掀翻在地。
这一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像有一层浓重的阴云堆积在心底,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在节节后退中,后背接触到冰冷刺骨的墙面,深深的无助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的忍让和退步了,还有人会来欺压自己。
真的和阿翁说得一样啊,
冰冷的尸体不可怕,长嘴的活人才最恶毒!
回想过往,
她是个差点沦落为血糊鬼的弃婴,被守灵人捡到才侥幸活命,从小生活在阴冷漆黑的义庄,陪伴她的只有一个耳聋的失独老人,千叶子称呼他为阿翁。
两人相依为命八年,阿翁才猝然归天,她没有悲伤,而是安静地用皮革卷起了老人的尸体,然后埋入厚土。
失去倚靠后,就是长达两年的拾荒生活,直到被一户农家收养。
只是很快,“母亲”就开始对她感到嫌弃,觉得她死板、呆滞、无话,不像是个活人......
被赶出家门后,又陆陆续续几年的流荒,最后被老仙师带上道院,才感受到了一点家的温暖。
只是常年累月的阴暗生活,已经塑就了她野猫一样的性格,怕人、畏光、喜欢躲在偏僻的一角,以及浓浓的自卑。
遇到别人的欺压,本能地就想委曲求全。
凡此种种,都使她下意识地回避和人接触。
“为......什......么!”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
她渐渐拿起了地上的长剑,状若魔怔。
空气再一次陷入安静,
那些原本吵嚷叫嚣的人都纷纷闭嘴,
连云桑水都有点懵了,
这姑娘,怎么反应这么激烈?
自己只是砸了对方的铺子而已。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
她,想要杀人!
长期被众星捧月,让云桑水无法理解少女这个阶层的人,在他看来,这铺子上的所有丹药,不过是一堆不值钱的废品,砸了也就砸了。
“等等,这些丹药,我赔.......”云桑水想要解释,可已经来不及。
千叶子身子前倾,左脚向前踏出半步,
手里提着的长剑杵在地上,随着她的奔跑间,带起一条笔直的沟壑,
虚子上清剑,第一式,
血红色的瞳孔里爆发出一道慑人的寒芒,长剑临空,罩着云桑水的头顶劈落而下。
刺啦~
一声金属切割的声响。
云桑水倒飞出四五米,临时施展了一个金罩术,才挡住千叶子的一击。
少女没有罢手的意思,
再次抽剑拔身,双脚弯曲轻轻点地,跃起两米。
半空中,长剑一翻,被她反握,剑身贴在了手肘处。
她是想迅速突进,然后抹脖!
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滞涩感,如果换做是寻常初境修士,被她方才斩退后,肯定反应不过来躲避这第二击。
只是,她要对付的人是云桑水,对方已经远非初境。
“适可而止吧,我赔你便是。”云桑水皱了皱眉,手上飞速掐诀。
千叶子的长剑转瞬便至,带过的剑刃却在对方脖间五厘米处,被一股汹涌的劲气生生牵制住,
随后,就是双倍的反震力,直接把她的身体掀飞而出,砸向矮墙。
“咯。”
千叶子嘴里发出痛苦的怪音,脚尖点向墙面,再次借力跃出。
这次,是朝着云桑水的胸膛直刺。
“入魔了?”
云桑水脸色沉了沉,
自己都答应赔偿了,这女娃怎么还不死不休。
他想让千叶子暂时安静,于是直接运起了三层真气。
金罩术释放,在剑尖来临时,展出了五倍的反震之力。
千叶子身子抛飞,撞得矮墙坍塌。
周围没有人说话了,很安静,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而人群中的方杨,也是沉默,
在发现云桑水找上的人是千叶子后,他就顿感无语。
这姑娘,也忒惨了。
先是考核被卫索偷袭打成重伤,然后又被魇鬼附身,再然后伤势刚好,出来卖个伐髓丹却被人说成贩假,今天更是被云桑水砸了铺子。
连方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捂脸,苦笑。
救救孩子吧,够倒霉的了......
这时,伴随矮墙的倒塌,尘埃四起,
没多时,一道瘦小的人影从中爬了起来。
她的身上染上了几道血痕,但眼神里的凶光却仍未退去,已经失去理智。
“杀......了......你!”
她厉喝一声,这次直接催动起气海里所有的真气,
乌金色的子虚上清剑上,顿时被包裹上一层氤氲的流光。
小瞬息施展,突进到云桑水的身前,一记斜斩。
这一下,带起了劲气,
一击之威,已经不像是一个初境前期该有的实力,估计连初境中期都无法完全抗下。
“有毛病?”云桑水握了握拳,对方看样子根本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
两人实力差距太大,开启了八倍反震后。
千叶子的斜斩根本破不开云桑水的金罩术。
身子第三次横飞出去,虎口裂开,长剑也脱手飞出。
落地的姿势很不幸运,左腿向右弯曲,
清脆的骨裂声,离得近的人都能清晰听到。
她躺倒在地,嘴角有血丝,握剑的右手已是轻轻地颤抖,
断腿的疼痛袭来,她没有惨叫,只是死死地咬紧牙关,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双眼躺落,那是一种比锁在棺材里还要深沉的绝望。
强大的意志让她用左手奋力把上身撑起。
看着前方人群中,一张张充满讥讽和幸灾乐祸的嘴脸,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死。
“为什么。”
她低低地呢喃,却无计可施。
“很累吧!”
就在这时,
蓦地一双手,从后方伸来,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支撑着她的身躯。
她回过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人她还有映像,昨晚有人找麻烦,就是对方来给自己解的围。
“师......师兄。”
千叶子的表情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