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吗?
宋辞音不太明白,但笑容中的善意是不加掩饰的,她也同样回以微笑。
“她让我们进去的话要戴好安全帽。”
柏清衍说着,接过送上来的安全帽,双手捧起扣向宋辞音的头。
宋辞音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柏清衍神情短暂地凝滞了一瞬,然后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慢慢松开手,“小心,别勾到头发。”
宋辞音点了下头,扣好绳索。
女人又做了几个手势,柏清衍摇摇头,两人沉默地用手语交流了几句,女人先行离开了。
“她问我们需不需要她带领参观,我拒绝了。”柏清衍解释:“她是这个车间的负责人之一,我们都叫她徐工。”
“她是……聋哑人?”宋辞音出声问道。
“对。”
一个稍显特殊的人,却是这个车间的负责人。
宋辞音思索着,跟在柏清衍身后往门内走,脚下却踏了空。
宋辞音低头看了一眼,没有门槛。
车间内,目光所及之处,机器嗡嗡作响,所有的工人都在流水线上有条不紊地工作,一切井然有序。
似乎和刚才的许多个车间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这时候,一块小小的零件暂时偏离了岗位。
“老曹,帮忙顶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快去快回。我也要去。”
另一块零件立刻补上了他的空缺。
说话那人离开操作台,身影逐渐显露出来,衣着是统一的蓝色工作服,步伐稳健快速。
宋辞音不经意瞥到他的裤腿,瞳孔一瞬间放大了。
他的左脚踝是空的。
不、不是空的。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左脚踝处在操作间无比明亮的灯光下泛起古铜色光泽。
那一小截不是寻常的肉体凡胎,而是金属义肢。
宋辞音抿了下唇,终于明确了这个车间的特殊之处。
又一个头戴红色安全帽的人走过来,“柏教授,您今天怎么来了?”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宋辞音垂眸,是一个身高将将到柏清衍腹部的男人。单看身高,他像是十来岁的孩子,可脸上沟壑深邃,分明已至中年。
“来看看运行情况如何。”柏清衍回答。
“一切顺利,系统升级后,效能大大提升了,本季度产能预计比去年同期增长近15%。尤其徐工她们组,本来干得就快,现在更是快得没边了。”男人咧开嘴笑,“大伙恨不得抱着新机器睡觉……”
他们一路聊着走了一圈,有个别工人在忙碌的间隙抬头悄悄打量他们。
目光里带着好奇,还有一点惊叹。
到了门口,男人停住脚步,挥了挥手,“柏教授再见,欢迎您再来。”
他们走出门的那一刻,方才出门的人回来了。
“老曹,我回来了,你快去吧。”
“等会儿,这个马上就好……好,我走了!”
宋辞音似有所觉,回过头,顶岗的男人挪开了位置。
他坐在轮椅上,畅通无阻地滑出了门,带起一阵微风,吹拂起宋辞音垂落的长发。
“这老曹,又跑这么快!撞到人怎么办??又没人催他!真是的,下回我要给他的车限速了!!”小个子主管在后头絮絮叨叨念了几句。
宋辞音的心刹那间微微缩紧,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曾经以为世界上很少这样的特殊人群,直到有一年外祖父腿疾发作,无法走动,遍寻盛京名医,她才渐渐知晓,林丞相家有一个不良于行的小孙子,洪太傅有一个自幼双目失明的外甥,李尚书最小的女儿在一场高烧后,心智永远停留在了幼年时期……
母亲告诉她,从来都不是没有,而是他们没有出现在人前的条件。
宋辞音抬眸看向柏清衍,“如今很多企业都会雇佣残疾人吗?”
“是,依据政策规定,雇佣残疾人的企业可以减免部分税额。”柏清衍不疾不徐道:“不过,就我所知,宋家的企业在相关政策出来前就一直保留着这样的传统,大概从宋老爷子那一辈开始就是如此。”
宋辞音没作声,兀自陷入沉思。
她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宋家是现成的宽阔平台。
宋景聿也需要有人能与他共同承担。
这一刻却猛然意识到,这份担子是如此沉重。
每一个决策,都事关重大。
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没有畏惧、退缩,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从内心最深处,缓缓上涌。
柏清衍低头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走吧,去吃饭了。”
宋辞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午饭是在园区的食堂吃的,两荤两素,味道平平,分量却很足。
吃到一半时,面前忽然多了两瓶果汁,方才在车间门口遇见的中年女人朝宋辞音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喝。
柏清衍伸出拇指,弯曲两下。
宋辞音学着他的样子,做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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