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停住。
谢诣从浴室中走出来,眉眼间难得坠了一丝倦意。
这件事牵扯太多。
货源从哪里来?经过了谁的手?借由谁的庇护过了海关?买家又是谁?
一整条产业链都需要查得干干净净。
一连数日,他都未曾安枕。
听到熟悉的来电铃声,谢诣按下接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如果他看了,就会发现这次的界面和往常都不一样。
数秒后,接听界面分成了两部分,右上角的小方格里是他的模样,而大片的空间映出了对面的人。
宋辞音眨了眨眼,没想到会看到谢诣这副模样。
屏幕里,年轻男人裹着浴袍,眉眼湿漉漉的,像淋了雨的凤凰,羽翼都因水痕而显得色彩愈发浓烈。
唇红齿白,不过如此。
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颚,缓缓滑下,汇聚到两湾锁骨。领口因着他坐下来的动作,微微张合,一瞬间,露出了一片紧实的肌肉。只那么短短一刹。
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一种油然而生的失落缓缓涌上心头。
宋辞音想,这大概就是艺术鉴赏课上老师说的,人类对力与美永恒的向往吧。
对面的谢诣迟迟未听到声音,猛地抬头,才意识到不对。
屏幕中的两人相顾无言足有两三秒。
宋辞音先开了口,“我觉得这种方式好像更正式,有面对面谈话的感觉。”
所以她穿得也较为正式,上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端,只隐约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长发束在脑后,毫无保留地展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
此刻,她更像平时的谢诣,透着一股子禁欲的味道。
“抱歉,我应该询问你是否方便。”宋辞音诚恳道。
“没关系。”谢诣抿了下唇,“只要你不觉得不方便。”
她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宋辞音垂下眼帘,掩饰住眸间一闪而过的笑意。
“对了,你要不要先擦一下头发,水滴下来了。”宋辞音隔着屏幕指了指谢诣的头发。
“……嗯。”谢诣拿过毛巾。
他擦头发的动作很随意,只是裹着头发一通揉,一点也不怕掉的样子。
大抵是仗着头发多。
“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谢诣不到一分钟解决了头发,随手抓了一把,比平时略显得凌乱,却是另一种不羁随性的好看。
宋辞音多看了一眼,收敛目光,正色道:“是关于胡澄的事。”
听到她说胡澄,谢诣神情没有太大波动。
童特助向他汇报过,胡澄一直在京市,并且经由纪茵从宋辞音那里得到了一笔投资。
“我想知道,你去广省,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谢氏内部,可是有些不法之徒?”
她对谢诣的人品绝对信任,相信他一旦发现走私这类行径,绝不会姑息。
“是。”谢诣脸上的不自在褪去,转而蒙上一层冷色,“有人借谢家的经销线路走私毒品。”
宋辞音脸色一变。
来到这里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历史。
这里与大盛的发展有太多不同,但他们拥有同一套文字,相同的肤色和语言。让宋辞音得以很快融入,并产生归属感。
近代史里,关于“鸦片战争”那一章,她看得尤为愤慨。
毒品,不仅摧毁人的身心,更是动摇国家根基。
他们竟然敢走私这些东西。
“若是在大盛,这些人该斩立决,头悬于菜市口,遭万人唾弃。”宋辞音冷冷道。
谢诣缓缓点了头。
在得知内情的那一瞬间,他亦动了杀心。
“法治社会,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宋辞音知道华国对毒品的打击力度一直很大,心绪渐渐平静。
“你让童特助找胡澄是不是为了他设计的系统?”
“对。”谢诣点头,“在此之前,我们就发现他曾经提出过一套很具有建设性的设计方案。如果能够施行,将会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但当时得到的那份资料并不完全,所以在找他。”
“那正好。”宋辞音轻扬了下眉,“等你回京市,就可以见到他。届时,他会给你一个比先前更完善的方案。我已经跟他谈妥了。”
谢诣顿了下,正要开口。
宋辞音仿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不许推辞。”
她微微歪了歪头,“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迟迟不还,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早就说过,她的人情可是很值钱的。
更何况,要把原先的账清了,才好发展新的。
谢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去年他曾经帮忙申请过一纸批文,让雀翎苑那栋别墅能尽快动工。
她竟还惦记着。
轻叹了一口气,谢诣道:“那只是件小事。二者的价值严重不匹配,我受之有愧,也无以为报。”
宋辞音险些脱口而出,“既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不过,在这种时候,尤其对面还衣冠不整着,未免显得太过轻佻。
她唇角翘起,微微笑着说:“那就只好请谢教练尽快处理好工作,我不想要旁的教练。”
谢诣双眸定定看着宋辞音,“好。”
“时间不早,你早些休息,晚安。”宋辞音小幅度地晃了两下手。
“晚安。”
谢诣说完, 对面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陷入回到初始的聊天键盘,许久没有新操作,渐渐熄灭。
谢诣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最近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察觉到了。
他的音音,变得更加主动。
从那夜在甲板上主动握住他的手,再到那句“喜欢和你一起钓鱼”,包括刚才的话。
谢诣闭了闭眼,脑海闪过少女微笑的脸。
她不想要别人。
只想要他。
像某种直白又含蓄的暗示,让谢诣不由自主地思索,她是否,也对他有意。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具有可怕的吸引力,诱惑着他更进一步。
呼吸短暂停滞了一瞬,胸口剧烈鼓噪。
谢诣不敢再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