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跑得越来越快,他只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的喘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忧惧愈发加深。
如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个有备而来的匪徒,宋辞音怎么办?她会不会……
他不该轻易热血上头的。
周熠咬紧了牙关。
石建国落后了一截,在后头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抬眼望着周熠的背影,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他跟周哥到底谁才是体育生?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熠一个急刹,抬起头,惊喜道:“宋辞——”
“音”字卡在了喉咙里。
来人身形高大挺拔,身侧还紧紧跟着一只大狗。
谢诣听到了他脱口而出的呼喊,再一看两个男生独自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心脏猛地沉了沉,“宋辞音在哪儿?”
石建国也赶到了,他表情惊喜,“谢叔!”
他跟谢家住一个大院,从小沐浴着谢诣的传说长大,一看到他瞬间心下大定,站定身子汇报,就差敬个礼了。
“我们在山里遇见一个受伤的女人,她说要去那边的山下,我们就帮忙送她,结果半路上她和宋辞音一起不见……”
话未说完,谢诣直接打断他,“哪个方向?”
“那边。”周熠指向他们跑来的方向,手重重搭在谢诣胳膊上,把地图塞给他,“我们一直顺着地图上的路走。”他按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记,“就在这附近人不见的。”
“拜托你了!”
谢诣抬眸,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只点了下头,展开地图,稍看几眼,快步奔向前方。
男人的身影越过周熠,步入密林。
周熠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脊梁软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攫取氧气。
石建国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担心,有谢叔在肯定没问题的,他一个人就堪比一支专业救援队。”他想了想,又道:“更别说还带了搜救犬。”
林中气味繁杂,好在乌云对宋辞音的味道非常熟悉,一路没有停顿。在周熠点出的标记附近,乌云停下脚步,嗅了嗅,而后穿过草丛,绕着一棵巨大的榆树打转。
谢诣凝神观察,目光倏然凝固。
就在树下的杂草上,一滴新鲜的血液坠在叶尖。
-
宋辞音后背紧贴着洞壁,脚踩一块凸起的岩石,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中。
她放轻呼吸,让自己与钟乳石融为一体。
下方,女人动听的声音经四周洞穴反射,好似充斥了整方天地。
“哈喽,小宝贝,你在玩躲猫猫吗?”
“看在你绷带的蝴蝶结打得不错的份上,现在出来的话,我不会惩罚你哦。”
“如果被我找到,那可就不好说了——”
……
宋辞音呼吸平稳,没有被暗含威胁的话语吓到。
这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实则离她有不远的距离。
在看到洞口时,她就想到了出发前在网上看到的帖子。
来到全新的世界后,她对这个世界便捷畅通的信息渠道深感有趣,没多久就养成了四处搜集信息的习惯,从以前没吃过的鱼种类到京华大学,有兴趣的事物都会查一查。
这次活动前,她也一如既往搜了济慈寺和大首山。除开似真似假编纂的历史传说,她还看了本地论坛网友们发的攻略,例如济慈寺哪种素面最好吃,如何供灯等等。
其中有一个帖子提到,在和朋友野外徒步时,发现大首山西侧的山上有一个天然溶洞,还是颇为少见的竖井式溶洞,最妙的是洞内一根巨大的石笋,背面有不规律的岩石凸起,简直是一处天然攀援好地,呼吁地方政府抓紧开发。
配图的洞口,与她在外头看到的一模一样。
人在被处理伤口时,脆弱之处为人掌控,注意力定然高度集中,但在包扎完成的那一刻,会是最为放松的。
宋辞音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逃脱了掌控。
得益于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锻炼,让她能够爬上来且有足够的体力稳住身体。
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下,滑过衣领触到皮肤,冰凉滑腻宛如蛇信游走。
她一动也不动。
该着急的不是她。
与杨珂她们分开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周熠和石建国常年锻炼,他们的脚程会很快,不需要找到人,到有信号的地方即可。
还有,她一直隐有所觉,但不能确定的,藏在她身边的……暗卫?
总之,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而时间对于犯罪者来说,才是紧迫的。
能看时间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宋辞音不敢发出光亮,也怕旁的动作会打破艰难的平衡。
她微微仰起头,洞穴里的萤石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像一盏匠人巧手制的琉璃灯。
也是一盏如梦似幻的琉璃灯。
出现在她九岁那年的上元节。崇兴楼的掌柜重金自徽州府买来,放置在二楼高台处。是那日整个盛京城最好看的灯笼。
她同表兄表姊妹们一同出门,人流如织,只顾着看灯笼,不知不觉就被挤散了。
当她回过神,四周是全然陌生的面孔。她不敢露出半分惊恐,只假装在认真赏灯。
年年都有在大型集会中失散被拐走的小孩,一旦她面露惊慌,就会成为拐子们的目标。
记不清是修罗面具还是狼面具,只知道突然有一个戴面具的人站在了她身侧,同她一道看灯笼,也不说话,就那么杵着。
身量很高,气势凌人。那人出现之后,身边挤来挤去的人都少了,更遑论看她好似孤身一人,过来搭话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辞音把那盏灯笼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自觉回去靠自己没准也能做出一盏一模一样的灯笼时,惊慌失措的家人终于找到了她。
她被丫鬟抱着,回过头,戴面具的人已然消失在人海。
仿佛她只是太害怕了,生生幻想出有这么一个人守卫在身旁。
倒是崇兴楼的琉璃灯,宋辞音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还能画出灯笼六面不同的图案,就像现在眼前那一小块萤石,形状深深刻印在了脑海。
已经没再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宋辞音依旧不敢出声,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酸得厉害,她试图稍稍活动一下。
慢慢抬起右脚,活动了两下,再抬左脚时,有不同的动静传来。
宋辞音马上抬头看向前方。
一声悠远的嚎叫响彻山洞。
“汪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