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先告辞了。”宋长辉佝偻着腰,拉着宋辞音就要出门。
“清衍,送送客人。”柏庄毅忽然出声道。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宋辞音身上。
柏清衍姑姑错愕地转头看了看哥哥。
让柏清衍送客?
大哥是得了失心疯了吗?
宋家是什么门第?也配跟柏家这般往来!
柏家的那些叔伯婶娘们默不作声地用力看了宋辞音几眼,这一看才发现小姑娘神色镇定自若着呢。
也不知道是真的平静还是装出来的平静。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值得高看一眼了。
他们迫着自己把这张脸牢牢记在了心头,顺带调整了心中给她的定位。
不得了,大过年的特意把人请来祖宅,原先只当是柏清衍自个儿有意,眼下看来,远不止如此啊!
江太太殷切地叫人拿了伞和灯笼,“园子路不好走,天黑了更要注意,清衍,你要好好提醒宋先生和宋小姐。”
柏清衍微微颔首。
宋长辉看看柏清衍又看看柏庄毅,又是惊喜又是紧张。嘴唇嗫嚅了半晌,没好意思回绝。
宋辞音心里没什么波动,跟在柏清衍身后一块儿出了门。
园子里已经亮起了灯,藏得极为隐蔽,到了夜间才叫人发现,原来路边树上的某片叶子不是真正的叶子,而是光源。
所以柏清衍为什么还要提个灯笼?
宋辞音望着灯笼思索。
主要起到一个氛围上的作用吗?
柏清衍见她一直盯着,像小孩眼馋旁人手上的玩具似的,心下有些好笑,随手递给她,“给你提着玩。”
宋辞音:“……?”
手里还是诚实地接过了灯笼。
灯笼的造型古色古香,宋辞音拿到手,不知按到了哪儿,“咔哒”一声,灯光忽然熄灭了。
宋辞音顿了顿,“我还以为是烛火的。”
“以前是。”柏清衍慢条斯理道:“天干物燥,明火危险,不慎烧了几回后就统一换成电动的了。”
他说得很是云淡风轻。
宋辞音却莫名从中品出了点血雨腥风的味道。
今天从始至终都未曾见过柏夫人,甚至没有一个人提到过与她有关的话题。
宋辞音之前搜集到的信息里,也不包含这个人。
她抿了下唇,手指无意识在灯笼手柄上摩挲。心中有些猜想,但都不是什么好猜想……
柏清衍瞥见她的动作,弯了下唇,本能地伸出手,“按这就开了。开关藏在莲花纹下面。”
宋辞音连忙低头,摸到了微微凸起的纹路,用力一按,灯笼霎时间亮了,微光照出了两人挨得很近的手。
抬起头,就见前方的宋长辉不知何时转过了头,眼睛偷瞄着他们俩。
宋辞音:“……”
她字正腔圆道:“原来开关在这里,真是很隐蔽,谢谢柏老师。”
柏清衍轻笑,“不客气。”
“哈哈,我就是烟瘾犯了。”宋长辉干笑,“想问问在哪能抽烟……”
“前面仙鹤塑像附近就可以。”柏清衍答道。
宋长辉连连点头,一溜烟窜到了仙鹤附近,不多时,一阵吞云吐雾。
宋辞音不喜欢烟味,搁着一段距离就不再动了。柏清衍立在她身前西北处的风口,挡住了诸多飞雪。
“还习惯吗?我家里人很多。”柏清衍问。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上门做客而已。
宋辞音客气道:“人多热闹。”
柏清衍笑了笑,“我母亲也喜欢人多。”
宋辞音等了一两秒,没有下文,手指按在莲花纹上,轻轻描摹出纹理,问:“今天……好像没有见到阿姨?”
柏清衍淡声道:“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宋辞音眉尖颤了一下,“抱歉。”
“没什么。”柏清衍依旧口吻淡淡:“她身体一直不大好,来京市后,始终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
就像一朵花,从湿润多雨的故地生生移栽到了干燥严酷的北方。
这里的环境于她,太恶劣了。
“她是川省人,爱笑,性情温和,”柏清衍顿了下,“还很能吃辣。”
“我父亲曾经专门为她请了一个川省的厨师,但柏家除了她没人习惯蜀地的口味。我父亲起初愿意为她尝试,后来就不愿意了。我的话,很遗憾,我不能碰辣度过高的食物。”
“过敏。”
在那些零碎的记忆里,他试图让母亲高兴一点,陪她用她最喜欢的菜,然后就是浑身泛红,起疹子,呼吸困难。
柏清衍不得不承认,他与母亲实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无论是外貌还是饮食偏好。
于是他努力了很久,让自己的性情看似与母亲一致。
可骨子里,依旧是百分百的柏家血统。
也还好他不像,否则大抵很难在柏家好好活下去。
毕竟,上一个不慎摘下十八学士的柏家旁系小孩已经被赶去了绀州,终身不得回京。
“川省和京市离得很远吧。”宋辞音突然开口。
柏清衍愣了愣,回答,“一千多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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