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大,粒子之微,火箭之速,化工之巧,地球之变,生物之谜,日用之繁,无处不用数学。’愿这短短十天的旅途,能让诸位感受到数学王国之美。”院长以着名数学家华罗庚的一句话做了结语。
宋辞音认认真真鼓掌。
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到数学中,她也是头一遭。
礼、乐、射、御、书、数乃君子六艺,数在其中排最末。
大盛并不重数学,她也只在内宅学了一些皮毛,如今却不由得思索,若是更重数学一些,国力是否会更强盛?
经济民生、建筑施工、行军布阵,何处用不到数学?
谢诣的数学想必学得不错,否则如何能用兵如神,到了这里也能这么快上手集团工作。
宋辞音眸光微微闪动,但谢诣现在肯定不及她基础扎实。
如果他冰钓教得好的话,宋辞音想,她倒也不介意教一教他怎么解圆锥曲线。
结营仪式上,每一位参与夏令营的学生都得到了一个纪念礼盒,里面是一本印有京大校徽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穆予昭百无聊赖地转着钢笔。
一转头,正看见宋辞音打开礼盒,从里头拿出了一支黑色鎏金的钢笔。
钢笔的线条硬朗挺直,而她的手指却是柔软又白皙的。
黑与白的极致对比深深扎入了穆予昭的眼睛里,下一秒,他皱起了眉毛。
她的钢笔与他的不一样。
穆予昭伸直胳膊从前座男生的桌上捞过盒子,“借我看看。”
男生愣了愣,“哦、哦,好的。”
穆予昭已经看清了,他们的钢笔是一样的。
唯独宋辞音的不同。
他又多看了一眼宋辞音的钢笔,礼堂灯光反射出笔盖上白色六角星的花纹。
穆予昭认出来了,那是一家知名钢笔品牌的标志,五位数起。
柏、清、衍……
当真是无孔不入啊。
他抬起头,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了柏清衍的视线。
男人也正望着这个方向。
从穆予昭的角度,他就像一个嫌疑人回到案发现场,正反复欣赏自己的杰作。
柏清衍也看到了穆予昭,他勾了勾唇角,然后施施然地收回了目光。
穆予昭攥紧了钢笔,把它飞进了盒子里。
他坐在座位上,脸色阴沉,浑身都散发着戾气。
前座男生一脸苦涩地瞄了他一眼又一眼,说:“穆予昭同学,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我就送给你。”
“不用。”
话音刚落,男生立刻飞快伸手抱走了盒子,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钢笔。
宋辞音并不懂这些,但她有基本的鉴赏能力,她收到的这支钢笔,简洁大气,手感甚至比她之前练硬笔书法用的更好,眸光微微闪烁,她把钢笔好好地收进了盒子里。
转眼到了回家的时刻,不像来是学校统一组织,回去时,许多家长都来了校门口。
宋辞音也看到了熟悉的车,离家已有一旬,这会儿她忽然意识到,她是有点想家的。
家……
她晃了晃神,原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也已经有了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发什么呆?还舍不得回家?”
宋辞音惊喜抬头,“大哥。”
宋景聿嗯了一声,接过她的行李箱。
旁边跟着的穆予昭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宋景聿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走吧。”
穆予昭一直看着宋家的车消失,才上了自家的车。
“哎哟,我还以为你要去宋家当赘婿了。”
大冬天的,穆淮滔也不知道打哪儿淘了把扇子,慢悠悠地扇着,“可惜了,人家好像还看不上你。”
穆予昭才不惯着他,伸手就去夺他的扇子。
穆淮滔灵巧地闪身躲过,反手一拍他的后背,“臭小子,这是老子刚拍的欧洲宫廷扇,坏了你赔。”
前座的老管家早已习以为常,表情纹丝不动,等他们消停了才让司机开车。
那厢,宋家的车里一片安详。
宋辞音一句一句地分享学习感悟。
“一开始根本听不懂,后面才渐渐进入状态。”
“嗯。”
“还好有梁老师,她很厉害,简直就像一台人形超级计算机。”
“音音也很厉害。”
宋景聿话不多,眼神却很专注。
“哦对,”宋辞音突然想起来什么,“结业仪式上发了一支钢笔,很好看,我也不怎么用,送给大哥吧。就当我借花献佛。”
宋景聿眼角带出一点笑意,却在看清钢笔的那一刻,骤然凝滞。
这支钢笔与他常用的签字笔是同一个牌子。
一个绝不至于成为国内公立大学纪念品的牌子。
“是不是还不错?”宋辞音笑眯眯地问。
“是。很不错。”
宋景聿眼眸深邃,伸手接过了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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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城郊的一处山谷。
群山环绕着一片水波荡漾的湖泊。
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廊下逛了好几圈,终于等到了苦苦等待的人。
“童助理,谢总来了好几天了。”男人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劳烦您帮忙问问,他还满意吗?这……给个准话,我们也好放心不是。”
童助理笑着说:“谢总有意见会提的,没提就是没有。林经理,您紧张太过了。”
林经理擦了把汗,“害,谢总前两年都是封了冻才来,今年这么早,我担心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一道人影缓步靠近。
“谢总。”童特助迎上去。
谢诣微微颔首,转头对林经理交待,“鲫鱼、鲤鱼和鲢鳙鱼数量太少了,再养一批。”
林经理一愣,这几种都是新手最容易钓上的鱼,像谢总这样的钓上了怕是都要丢回去的,难道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念头又在脑中打了几个转儿,他连忙应声,“您说得是,这几年大家喜欢钓黑鱼、鳜鱼,就有些忽略别的鱼类了,我立刻安排。”
谢诣视线投向远处的山峦,晴空上几朵白云悠然飘过,他突然出声:“今年什么时候能结冰?”
“等下过第一场雪就快了。”
“快了。”谢诣重复了一遍,凤眸沉淀着无数种情绪。
他像沙漠中的旅人期盼一场甘霖,期盼第一场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