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萤火不错。
近在眼前的男色亦可。
宋辞音点了点头,客观地评判:“好看。”
穆予昭愣了下。
夸奖来得太轻易、太突然,他反倒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精挑细选的白玉簪子没得到一句好,被人嫌弃得宁可丢了也不要,最后还是生生塞到人包里的。
今天忽然间想起这个宅子里有萤火虫,就想让她看看。
还有那两个蠢东西,差点被人当成歹徒……
好在,这次她是喜欢的。
穆予昭“嗯”了一声,又怕太过冷淡,补充道:“夏天更好看。”
宋辞音没应声,视线从院里蜿蜒的温泉水移到上下翻飞的萤火。
穆予昭却在看她,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打扮,长裙曳地,发丝松松挽在脑后,宛如画上走下来的仕女。
只是,穆予昭眉峰微聚,他一眼就看出来,她的首饰并不相宜,样式过于老气。
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好几套更合适的首饰。
下一刻,无情的现实提醒他——宋辞音不会收,心底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让他眼睁睁看宋辞音戴这种毫无存在感的珠宝,还不如杀了他。
宋辞音无暇顾及他的愁肠百转,她牵起裙摆,往水流声传来的地方走。
“等等。”穆予昭叫住她,“我来吧。”
“嗯?”宋辞音扭头看他。
穆予昭弯下腰提起少女厚重的裙摆,“地上有碎石,专心看路。”
宋辞音定定看了他几秒,也不知道穆少爷为何突发奇想当起小厮。
但她恰好需要,这裙子层层叠叠实在够重的。
于是她慢慢松开手,露出一个标准、淑女的微笑,“那就麻烦你了。”
走了不过两三分钟,宋辞音停在水流边,河流上方漂浮着袅袅雾气,靠得近了更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是要更高一点,水边的萤火虫也更多。
她躬身轻触水流,是温的,又接了一捧,肉眼看去是很清澈的水。
穆予昭问:“怎么了?”
“我在想,”宋辞音不紧不慢地回答:“局部气候变化对生物习性的影响。”
穆予昭:“……?”
“书上说,萤火虫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其严苛,几乎无法实现人工养殖。它们需要水源清澈、无光污染、良好植被还有丰富的食物来源。在这里,这个季节能出现这么多萤火虫,很难得。”
还是得学科学,要是原来,她大概只能赞一句天降祥瑞。
穆予昭下意识顺着话头说:“这栋宅子平时用来存放珠宝,对温度湿度光源把控都很严格。”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个地理还差两分才及格的人,在跟宋辞音讨论这个。
不过,跟宋辞音单独讨论学习的机会,至少他确定什么叶有仪、周熠都没有过。
一想到这,心情顿时又明媚了。
“那就难怪了。”宋辞音歪了下头,看着穆予昭,“这怎么不算一种奇迹呢。”
她分开手,水流从掌间倾泻而下,好似一道白练,在触及到河面时碎成一颗颗细小的钻石。
穆予昭挑了下眉,他确信,他今天又一次被内涵了。
偏偏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穆予昭感觉自己的心就像院子里的萤火虫,被某种温热的气息引诱着靠近,上上下下地漂浮,难以安定。
他的目光往下落了落,落在了宋辞音还在滴水的指尖上。
十指纤纤,连水珠都显得圆润可爱。
他低下头,浅浅呼出一口气——还好忘记扔了。
穆予昭从胸前的口袋里扯出方巾,递过去,“擦手。”
宋辞音短暂地怔愣了一瞬,继而很快恢复平静,接过方巾,“谢谢。”
她边擦手边观察穆予昭。
她故意出言刺他,想看看他的反应。
原着里,穆予昭脾气极坏,容不得一点忤逆,女主曾经气急了嘲讽他脑子坏了。
穆予昭当时冷笑着说:“是,我脑子是坏了。”
说完就把人丢进了泳池里,当然他自己也跳了下去。
之后就是宋辞音身为一个老古董大为震撼、难以理解的……play。
她刚刚已经做好了穆予昭要扔她到河里的准备了,甚至都看准了回踹回去的角度。
没想到,收获的竟然是……一方手帕?
她神情微妙地擦干净手。
院子里起了一阵风,穆予昭掠过宋辞音光裸的手臂,低声道:“回去吧。”
“好。”
宴会厅里依旧熙熙攘攘,珠宝早已不是主流话题,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谈的都是合作、投资。
宋辞音轻轻皱了下眉,习惯了庭院里清幽的草木香气,再进来嗅到纷繁复杂混成一团的高级香水味,只觉得太过混浊。
正在此时,大门又一次打开了。
一股清新的空气猛地涌入室内,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谢诣大步走进来,一身简洁的深灰色西服,领带挺阔。眼眸深邃清冷,他飞快逡巡了一圈,没有找到想看到的那个人。
一位太太拍了拍陈慧芳的胳膊,“刚刚还说适龄男青年呢,你瞧,谢总不是正合适?”
陈慧芳笑了笑。
谢诣啊,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女婿人选。
“虽说天黑了,可这也不是能做梦的地儿啊。”另一位夫人撇了撇嘴,面带不屑,“也不看看自己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什么人都敢肖想。”
陈慧芳轻哼一声,懒得与人争辩。
宋辞音都能拿下柏清衍,她的景歆拿下一个谢诣还不是手到擒来?
穆老爷子从楼上的休息室下来,迎上去。
“谢总大驾光临。”
谢诣微微颔首,“听说穆老爷子新得了世所罕见的宝石,我也想开开眼。”
“哈哈哈哈。”穆淮滔朗声大笑,“谢总有眼光。阿盖尔矿已经绝矿了,我这颗红钻的确来之不易。”
他兴致勃勃地又讲了一遍“奇迹”的故事,讲到兴处,四处找起穆予昭的身影。
“昭昭?你想做成胸针还是袖扣?”
穆予昭叹了口气,知道不让老头子过足瘾,这事是过不去了。
他从人群中走出去,拖长声音,“胸针——”
谢诣顺着声音看去,目光却没有落在穆予昭身上。
他看到穆予昭身后几步的少女,手里握着一方丝巾,是浓烈灿烂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