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月下(1 / 1)

江山美人志 心言水木 2172 字 3个月前

“嘘——别说话。”夭夭扭过头,一根指头抵在唇边。

小小少女生得唇红齿白,一笑如菡萏初绽。褚一隆憋红了脸,讷讷地低下头。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想去凑凑热闹,毕竟今晚可是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便叫了性子最软、最好欺负的褚一隆来,让他陪自己去看祭祀。

褚一隆初时并不愿意,解释了“上头”吩咐了务必要看好郡主,被夭夭凶道:“你记住了,玄甲卫是我的私人护卫,因此,你们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我、不能违逆我的意思,懂吗?”褚一隆无法,只好带着她抄小路上山,远远地寻了个地方偷看。

奠酒毕,乐声也慢慢止住,夭夭揉了揉眼睛,将千里镜换了一边,继续看。赤膊的刀斧手将今天的主角——十三名蔫头耷脑、失魂落魄的女真俘虏押了上来,一个一个地紧紧地绑缚在祭桩上,依次剥去衣物,光溜溜地排作一排,似街市屠户家门前待宰的牲畜;夭夭转过身,心虚地红了脸,原来这场面确实不适合她看。

褚一隆有些紧张地观察四周,深知若是在山上停留太久,必然是会被发现的,论起来又是他护卫不当,几十鞭子的罚必然躲不了。夭夭见他如此警惕,觉得有些好笑,便把千里镜递给他看,口内言道:“咱们白山杀俘虏祭祀龙神,你难道不好奇吗?或者,不想看看我这新发明?”

褚一隆忙接过来,听她说道,你替我看看,然后说给我听吧。

这千里镜里头的镜片是用上好的纯净琥珀磨就,点子自然是略懂点儿物理知识的她出的,领先欧洲数百年呢!工匠师傅们乍一听本是十分诧异的,以为是小孩子的玩物,当赶工做出来后,一用之下都觉得神奇:数百米外的景致如变戏法一般冲到眼前,送到战场上必然是观察敌情、调兵遣将的一大利器。

于是便多做了十来个,一大半都送去了前线。反正山上的琥珀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后还可以做老花镜,往中原倾销,又可以大赚一笔。美中不足的是,这“千里镜”第一代的成品连远近、焦距都调节不了,要想再看远些就不能够了。

夭夭想得很舒畅,感觉快要被金钱淹没了,托着腮抚摸白灵的大脑袋,眼睛笑得弯弯的。

褚一隆非常谨慎地拿着千里镜,生怕弄坏了,边看边进行实况转播,只是把血腥的情节删减了许多;他转述得很克制,也许这场祭祀本来就很克制——不会有斩首、破腹、剖心等过于残忍的场面。

待到祭祀进入尾声,晚霞已将十六峰抹上了一丛丛灿烂的血色,艳丽且壮美。褚一隆结束了他的实况转播,将千里镜握在手中,又小声请求道:“祭祀已经结束了,属下送郡主回去吧。山上风冷,郡主体弱,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夭夭暗笑道:“你只管我身边跟着,若我不发话,难道谁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你绑走打板子不成?再者,你们这么个风华正茂的年纪,打几板子也不会掉块肉,不过是养几天伤罢了,反在我这儿落了个忠心不二的好名声,很划算的好不好。”

褚一隆垂首无言,一米八的大高个子,站在面前像个不知所措的高中小男生。夭夭心里有点儿烦,于是皱一皱眉,道:“你这般小心翼翼,莫不是怨我上回拖累你挨了打不成?”

“属下并不怕打板子,只是上次郡主生病,是属下护卫不力所致;郡主关系着白山的安危,若是出了什么事,属下万死难赎其罪。”褚一隆额上沁出些细汗,山风一吹浑身透出一股寒意。

“忒没意思,你把千里镜给我吧。”夭夭无言,她以前听这类话觉得很舒服,后来听多了,便很排斥众人将她捧得那么高。谁死了地球还是照样转,哪怕是皇帝死了,照样有后来者把龙椅抢过来做,而且未必做得不好,比如唐宗宋祖。夭夭心中不悦,将手伸到他面前,笑道,“这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东西,这么多天才造了这几件;里头的镜片还是叫工匠师傅们手工磨制的,有金子银子也没处买去。搁在你手里,别给我整坏了。”

“那祭祀台...郡主还是不看的好。实在是血腥得很,难以入眼。”褚一隆耳朵红了,不安地将千里镜交了出来,又低声劝道。

夭夭把玩了一会儿千里镜,思索着得空再弄个指南针玩一玩,至于那毕昇所创活字印刷的原理,自己这个“未来人”也略懂一些;只是眼下白山人少地薄,大肆印书也没有多少受众,还是以待来日吧。若是这几样再一一造出来,得以推广,如此一来,“四大发明”到五代也就齐全啦,加上白山正在搞的火器,也许在中古末期弄出个科技奇点也说不定。夭夭正想得热闹,听了褚一隆的话也毫不在意,沉声道:“今天这场大戏还是我导演的呢,为什么我不能看现场演出?若是有人找了来,你不用说话,无人敢动你。”

褚一隆只是玄甲卫的十人小队长,日常除了训练便是站岗、报信,经常要喂马、遛马以及给马洗澡等等,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声儿不带吭的;张弥日常多嫌弃他清秀、木讷的样子,说他沉闷无趣,合该去做秀才书生,不该在武人队里搅闹。自然石居有了大事,也是玄甲卫的几个头头们聚在一起商量,他依旧在一线天外站岗值班,连进来旁听的份儿也没有。

对于今夜的大动作,他不明就里,也不打听其中的门道,只觉得小主子是单纯的孩子心性,要爬山看看大场面。但祭祀台上绑着十来个赤裸的男人,实在无法入眼,于是还要再劝,被夭夭一声喝道“闭嘴”,便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半空的月亮由泛白的底片色转作清冷的亮银色,由于二人所在是神女峰的半山腰,深秋的山风颇大,一阵风吹过人像被浸在了冰冷的泉水里。夭夭把身上的大披风裹得紧紧的,把风帽也笼上了。白灵看见月亮忍不住嚎了一嗓子,引得山间觅食的众狼一一回应。“没有规矩,你又不是狼王,这第一声也是你叫的?”夭夭拍了一把白灵,大狗子甩了甩头,表示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