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叔,再过两天便是一月一次的祭祀之期,想必咱们白山的龙神想换换口味呢。”夭夭笑得贝齿微露,“至于祭品,咱们也学学东海女真的样子,这回就用战俘吧。反正他们被割了顶发,不吃不喝的,早晚也是要死的;不如叫他们在龙神的肚子里走一遭,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杨安国似乎有些惊异,便皱眉道:“军中拿战俘祭旗是常兴的,只是祭祀龙神多用猪牛羊三牲,从未用过活人,咱们白山毕竟不是女真人,这先例一开,只怕名声不好。”
“他们能虐杀咱们的人,咱们为何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呢?”夭夭反问道。厅内诸将听了,一个个并无反对之意,反赞起“好”来。杨安国见众人附和,且军中早有杀掉战俘之意,便下定决心道:“好吧。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对于他们,能成为龙神的祭品,也是抬举了。若龙神一高兴,能赐福咱们前线的将士们, 叫大将军能顺利攻占辽阳,把契丹人早日赶回草原,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既然杨叔叔同意了,祭祀龙神乃是族中大事,必要认真办理。那些战俘——每日多给他们几口饭吃吧。省得到了日子别是个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模样,龙神见了也不愿意下口。”夭夭轻描淡写地说完,见杨安国郑重地答应下来, 又看了一眼周斌,笑道:“周将军这几日忙碌,若是今日没有什么要紧军务,便跟我回去吧。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周斌见她脸上风轻云淡的,说话却有些薄责之意,一时间竟有些慌神儿,忙拱手道:“属下这就跟郡主回去。”
杨安国见状,急忙笑道:“哈哈,郡主莫怪,周贤弟是我请来帮忙的。回去后可别苛责于他。”夭夭瞧了一眼杨安国身后的两员副将,皆长得一副五大三粗、不通文墨的样子,无奈笑道:“将军不在山内,我又不通军务,实在辛苦杨叔叔了。等眼下这件紧要的事儿忙完,得了空,我身边的人杨叔叔可随便调用。”
出了营门之外,褚一隆已经牵着马早早等着了。周斌忙亲自过去执鞭坠镫,服侍她上马;夭夭见廷莪和王武正在十步以外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便远远地喊道:“阿廷,你不跟我一同回去吗?”众人便一齐望向他们。
小四很不好意思,急忙走过来,刚要说话,被夭夭抢白道:“军营重地都是男子,你在这儿多有不便。再说了,你哥哥已经回了信,知道你还活着十分的欢喜,另叫我好好看顾你;你就不能叫我省心些,每日家跟那个王武厮混,若是闹出什么事儿来,我如何向你哥哥交代呢?”又乜斜了一眼远处,王武目光炯炯地正往这边瞧着,仿佛盯着猎物的猎人一般。夭夭皱着眉,暗笑道:“那高丽王子对你倒是挺上心的,看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几个洞。我一个小娘子家,难道怕我拐带了你去?”
“你别胡说。”完颜廷莪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掐了夭夭一把。“不简单,你们俩不简单——我去,你的手劲真大。”小夭把胳膊揉了揉,表情抽搐。
“周将军,我与郡主有些话要说。烦你避一避。”廷莪眼看着周斌退到十步以外,方抚摸着追风的马鞍,面色有些沉郁,许久方低声说道:“你知道,我还有个心结未解。——若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始终心内难安。方才我与王武商议,想留下来审一审捉来的俘虏,想必能有所收获。哪怕是知道他死了,好歹也算有个了局不是?”
廷莪见她的脸色忽明忽暗的,似感叹又有些迷惑,便笑眯眯地指了指王武,说道,“我也算替你挡了这个桃花运,你家将军回来只怕还要谢我的。”
“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夭撇撇嘴。暗暗思索片刻,便伏在马上,语不传六耳,低声道:“这也不难,那些人并未见过我,既然他们错认了人,你倒是可以假扮成我,也许能问出什么来。至于如何审问,我倒是有个办法,既不见血又不费力的,便是——” 夭夭凑到她耳边一一说道。廷莪点点头,抿嘴一笑,道:“你也是油滑得很,能想出这种吓唬人的损招儿。”
“本郡主这叫冰雪聪明、聪慧过人。”夭夭撇撇嘴,还要借机再排揎王武几句,眼见着张弥疾步迎来,大声笑道:“郡主,咱们就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回去用了早饭,咱们和周大哥一起商议怎么把老巫抓来。”张弥摩拳擦掌,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你叫周将军大哥,刚才杨叔叔称周将军‘贤弟’,本郡主向来是按家礼称呼两位杨将军为‘叔叔伯伯’”,夭夭在马上踹了张弥一脚,又横了周斌一眼,佯怒道,“你们就这么叫吧,早晚有得好呢!”说罢,向杨安国道了扰,便一阵烟尘打马而去。周斌、张弥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慌。毕竟军中同袍情谊非比寻常,在战场上都是以性命相托的生死兄弟,忘情起来称兄道弟的也是常有之事,周斌沉稳些,细思片刻便了然了。张弥却当了真,上了马赶忙追上去,大叫:“郡主,咱们这是各论各的,没有犯上占郡主便宜的意思!”
“郡主打小就是这个脾气,爱在小事儿上较真,但大事上却明达得很,这些年也就大将军能降得住。张弥心性单纯,倒是跟郡主能合得来呢!”杨安国笑道。周斌听出其言外之意,忙拱手笑道:“多谢将军提点。”
杨安国点点头:“这几日白山或有大事发生,石居的安全尤为重要,若有要事,叫褚一隆来传讯即可。你不必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