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 / 1)

江山美人志 心言水木 2060 字 3个月前

日近哺时,一众人骑马涉过河谷的一片浅滩,方才来到完颜部的驻地,那里是一片极开阔、轩朗的谷地。东南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其间有数条河流经过,并有零星数众牧马、放羊之人。西北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群山,比起白山十六峰更显苍凉、雄壮。 山下生活着的人们,全然不似汉人那般打扮,风俗亦迥然不同。

夭夭好奇地看着一排低矮的、以兽皮及茅草蒙住顶子的房子,似乎有一半是建在地下的,不知怎么个住法,便疑惑地看向老赵。

“这是完颜部族人住的‘地窨子’,又叫‘胡日布’的,”老赵见离可汗的大帐已近,便下了马,将她一把抱了下来,牵着手笑着解释道,“咱们不住这儿,咱们住那边的帐篷。”

夭夭听罢,松了一口气,远远地便看见小四正朝她招手。

“去吧。予京,好生跟着她们。”老赵看了便吩咐道。夭夭得了话,便紧了几步到了小四处,白灵和灰鹞彼此见到了同类,亦兴奋地扑咬、玩耍在一处。“咱们先去大帐见母妃和少妃们,吃了饭再去玩儿。”小四边说边牵着夭夭便往东边的一排规格较高的、有明黄色顶子的帐子走去。

“予京哥哥,不必等我们,去寻安木图他们吧。”小四进了帐子,方想起没安置好予京,便扭身出去重新吩咐了一遍。夭夭趁这空档儿慌忙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服,方由小四引着去见完颜部的大妃。

夭夭进了内室,正要行礼,便被一位年近五十左右、衣饰华贵的女真贵妇人扶了起来;那夫人长得极是英气,眉目之间透出果决坚毅之感,茂林遗传了其母之神,小四的眉眼皆十足十像极了母亲。夭夭知道这便是完颜部的大妃唐阔氏了。

“母妃,这就是我此前说的白山的阿夭,你看我可诓你了?”小四牵着夭夭的手献宝一样地说道。

“果然是极标致的美人。”唐阔氏拉着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又看见她脖子上挂着那块镌着茂林名字的玉牌,不觉笑道,“怪不得你哥哥一见了她,连贴身的牌子都送出去了呢。”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夭夭心中暗道,只忍着羞挤出一副开朗明媚的笑容,端然答道,“大王子以如此贵重之物相赠,我白山部深感贵部的深情厚谊。”

“郡主客气了。”唐阔氏边说便将她引到左边贵宾之位,夭夭谦让了一回,想了一想便坐了。小四则紧挨着夭夭坐下,为她一一介绍函普可汗的次妃及庶妃——最年轻的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皆是靓妆华服、各有风姿,尤其是其中一位穿紫衣的少妇,似乎是汉人女子,望之清艳明媚,眉梢眼角皆是衿贵之态。

“乖乖,函普可汗老当益壮啊!”夭夭面不改色地点头一一见了,只在心中暗暗腹诽。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续进来一群金珠辫发的美貌侍女,为她们安排上烤羊肉及奶茶来;夭夭便学着小四,一手拿刀子切肉,一手持签子串着吃了起来,羊羔肉入口酥软,奶茶也是醇美浓厚,极是鲜美。

席间,大王子茂林的正妃阿不罕氏入帐送了一壶“桑落醉”来,亲自与夭夭斟了一碗殷勤相劝,夭夭不得已喝了几口,酒味甜中微苦,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看来度数不高。夭夭吃了烤肉喝了奶茶,正渴得很,便把一碗酒几口全喝光了;喝完仍意犹未尽地盯着阿布罕氏手里的酒壶。

“这酒叫“桑落醉”,后劲儿很大,过会子你就知道了。要是你喝醉了,你家那将军又该心疼了。”小四一把将酒碗抢了过来,不许她再喝了。

阿布罕氏本是奉命过来送酒的,顺带着正好见见茂林时常念叨的白山郡主,本以为她是个城府极深又会使手段的坏丫头,不想今日一见,这“假想敌”却是个娇憨可人的小女孩儿。王妃见她喜欢这酒,便连酒壶也放下了,又依依说道:“这‘桑落醉’是我亲手酿的,名字还是.....”阿不罕氏停了一停,又低头微笑:“郡主要是喜欢,日后我再送你些;只是不要多喝。”说完便笑着退下了。

“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夭夭摸了摸那壶嘴上系着的碧绿的青丝绳,揣摩着“桑落”二字,便想起《诗经》里这几句警世之言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可谓是专门开给古今恋爱脑女子的一剂良药!

“母妃,我们就不陪您吃饭了。”小四见夭夭吃得差不多了,奶茶也喝了两盏,此刻又故作深沉地念起诗来,大约是酒劲儿上来了。便要拉着她出帐去找安木图与予京他们玩闹一番,好醒一醒酒。夭夭深觉在饭局上中途退席甚为不妥,但看这里也不像是拘礼的地方,方才起身随小四离开。唐阔氏见她二人要走,也不挽留,便任她们二人自在玩乐去了。

谁料夭夭抱着酒壶刚踏出大帐,便捉住兴致勃勃的小四说道:“我喝了酒,困得快撑不住了,等我睡醒了再陪你玩。”

“你这个没出息的!等你睡醒了,我们早就玩过一遍了。”小四见她神情萎靡、蔫头耷脑不像是装的,只好闷闷不乐地派人将她送到营帐内先歇息,自己则与安木图一起,带着汝元、王英、张弥等人去参观完颜部的马场及獒舍。赵楮午间回来了一趟,见她睡得脸上红扑扑的,伸手摸了一把便走了。谁料等他与茂林及诸王子喝了第二遍酒回来,夭夭还在睡着,便知她是饮了这里的“桑落醉”,只怕是要睡到次日方能醒来。

她睡颜极好,蛾眉螓首,领如蝤蛴,青丝一把搁在枕畔,直如《诗经》中的美人一般。赵楮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解衣上床,自被窝里将她轻轻挖了过来,搂在怀内一宵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