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辰听得呆了一呆,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这句话犹如暮鼓晨钟,一下子把他给震醒了,他一直以来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张姑娘说的练功,可是练习内功?”他脱口问道。
“对呀,你没有修行内功么。”张慕真道。
“没有——”
江凌辰苦涩的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就是闭门造车的结果,当初那位言家门的名武师信誓旦旦说,练了这套拳脚,自然就大涨功力,江湖上哪里都可去得。
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是一个人傻钱多速来的傻白甜。
亏得自己还在对方身上花去了数百两的银子!
“算我多嘴了,江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志不在此,以后自然是要以文入道的,练不练功也没什么打紧。”
看到对方一阵失意沮丧的样子,张慕真安慰他道。
“不,我要练功,我一定要练功。”江凌辰一阵喃喃自语。
张慕真感觉一阵好笑,明明是一个才学过人的读书才子,好好的读书做官不好吗,练什么功啊,再说现在练功不觉得起步太晚,再练又能有什么成就。
江凌辰扫了对方一眼,突然抱拳一礼说道:“张姑娘,虽然素昧平生,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帮一个忙?”
张慕真十分爽快的道:“好说好说,江先生有什么事尽管说,在下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
江凌辰也不多绕圈子,直白道:“我看张姑娘是江湖武林人士,又出身名门天山派,在下一直心向往之,不知张姑娘可否帮忙举荐一二,如能加入天山派,在下荣幸之至!”
看对方说的一本正经,言辞恳切,张慕真却感觉好笑,对方这是来真的么,还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我还是劝劝他吧。
“江先生,习武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下得苦功,方能有一点成效,若是入门学艺,更是规矩约束众多,根本不适合你这样的读书人士的。”她劝说道。
“张姑娘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学武练功,吃点苦,受点累又算什么。”江凌辰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慕真摇摇头,觉得对方有点一厢情愿了,对方纵是练武又能有什么成就,对方的正途应是念书做官,治国安邦才对,她不想看到,好好的一个大才子,读书种子,就被练武给耽误了,走上了歪路。
“还请张姑娘成全!姑娘若是不答应,我,我必不甘心!”江凌辰却是不依不饶,就差躺地上撒拨打滚了。
看对方是来真的,张慕真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后悔。
几度想掉头而走,不理不管了,她只是慕名而来,见一见传说中的那位大才子而已,可没想见了之后,却惹上这么一个棘手麻烦。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这一趟了。
本来她也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但不知为何,此刻心下却是一软,当着对方的面,说不出严词拒绝的话。
眼眸一转,她咬了咬牙,说道:“好了,江先生,这样吧,我可以送你一个礼物,但前提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得到。”
江凌辰听了却是摇头道:“什么礼物,我并不需要你的礼物,我只是想要学武练功而已。”
张慕真叹了口气道:“这个礼物,当然是跟你练武有关的了。”
“哦,跟练武有关?”
江凌辰听得神色一振,忙又问道,“那么不知这是什么礼物?”
张慕真道:“这个先不说了,我刚才说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得到。”
“那么姑娘的意思是…在下身单力薄,恐怕…”江凌辰担心对方出什么大难题。
张慕真一笑道:“很简单,你不是一个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大才子吗,那么我想向你求一首诗,你当场作出一首新诗,如果这首诗让我满意了,我就送你一件礼物也无不可。”
江凌辰一听,顿时放下心来,不就是作诗吗,不要太简单。
“你的礼物,确实跟练武有关吗?”他再次确定的问道。
“当然。”张慕真肯定的点头。
“好的,那就一言为定,容我思忖片刻!”
江凌辰唯恐对方反悔,当然,虽然诗作都是现成的,但为了做做样子,他还是要装作思考一番的。
他开始在院子徘徊不定,凝眉沉吟起来。
看到他好像是来真的,张慕真心里反而打起了鼓,说真的,她口中说的那个礼物,心中还委实不想送出去,觉得肉痛的紧,那可是江湖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疗伤圣药,大还丹,她身上也只有区区三粒而已。
一个练武人士,无论受的内伤有多严重,只要一粒大还丹,就可以满血复活,简直就是多了一道保命符。
除了疗治严重内伤之外,这大还丹还有一个奇效,如果一个人,没有修习过内功,服下一粒大还丹之后,稍加引导,功力就会立即增进,可抵一个普通练武人士的五年苦功。
也就是说,一个没有练过内功的人,服下大还丹之后,就相当于练了五年苦功的练武人士了。
这样的疗伤圣药,难怪张慕真不舍得送出去,刚才答应下来,也可说是头脑一时发热,被对方给逼的。
她心下想到,对方虽然是才学过人的大才子,但在短短时间内,现场作一首新诗,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即使作出来,想必也不甚佳,何况诗作佳不佳,评判标准还不是全在自己一张嘴上。
到时自己就借口不满意,说对方作出的诗不上佳,把对方给打发了,这样对方也就不好再来纠缠不休了。
这么打定了主意,看到某人还在院子里徘徊游走,凝眉苦思,浑然不觉只是做无用功,她心里倒是又有点过意不去了。
江凌辰作势寻思一阵,觉得装得也差不多了,再装他都觉得太无耻,这时陡然停住步子,笑着说道:“张姑娘,幸不辱命,诗作已经完成,还望张姑娘不要见笑。”
“哦,这么快?”
张慕真大是惊讶,大才子都这么厉害的吗,这么短短时间就把诗作给作出来了?想想自己平时,有时写封信都要咬断几根笔头,她心里就感觉佩服不已。
“那就请江先生赐教,我就欣赏大作了!”她笑着道,心中好奇又期待。
“我还是写出来吧。”
江凌辰走进旁边的一间厢房,从里面端出了一副文房四宝,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开始磨墨,摊开白纸,提笔蘸墨,奋笔疾书。
张慕真一直在旁静静看着对方的动作,这时好奇的凑到近前,随着对方笔走龙蛇,她一字一句轻声念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好诗,好诗啊!”
虽然只是看了一个开头,张慕真却情不自禁的轻声赞叹起来。
没错,江凌辰此刻所写的,就是那首有孤篇盖全唐美誉的“春江花月夜”,为了学武练功,他此刻也是拼了,机会只有一次,唯恐对方不满意,他只能把这压箱底的绝作给亮出来了。
江凌辰继续奋笔疾书,张慕真继续往下念。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江凌辰已经写完,掷笔静立一旁,张慕真却还在轻声吟念,念到末尾,余音久久不绝,整个人也是久久不动,仿佛已经痴了。
“张姑娘,张姑娘,实在献丑了,不知这篇拙作,你还满意么。”
耳旁,传来江凌辰低唤的声音,才把张慕真从一阵痴呆中惊醒过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张慕真再次轻声吟诵,素手抚摸着墨迹未干的宣纸,看上去心中着实欢喜,爱不释手。
“江先生,这副诗字,能送给我么。”她抬起头轻声问道。
“当然,若是张姑娘喜欢,尽管拿去。”
江凌辰说的轻松,心下也是松了口气,听这意思,对方应该是不能说不满意了,这礼物的事应该不能推辞了,这也算意料之中,如果这首春江花月夜都不能令对方满意,那他就真的只能金盆洗手,从此绝不抄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