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一撩官袍下摆,率先跪拜道:
“恭贺皇上!”
高亢的一声,惊醒了各自沉思的群臣,连忙跟着道喜。
“恭贺皇上,喜得皇子!”
“贺小太子,千岁万福!”
一时间,偌大的场地,祝贺之语,争先恐后,此起彼伏。
待晷针指向巳时的刻度,仪仗队高举旗幡,明黄色的缎布在冬日的艳阳中,迎风飘扬。
绵长的铜角音响起,余公公唱喏:
“吉辰到——”
数年不曾开启的宗祠正门,缓缓推向两侧,桐木摩擦,发出沉重的低鸣。
帝后一同越过高高的门槛,朱色与绯红交相辉映。
庭院的祭坛上,祭祀官开始念读祝文,行祭天之礼,以告大祁列祖皇宗。
身着绀青长袍的老国师,笑容满面的迎上前,用一根极细的小毫沾了朱砂,轻点于小皇子的眉心。
期间,婴孩并未躲闪哭闹,任由柔软的物体扫过细嫩的皮肤。
清澈的眼瞳,倒映出老臣子慈爱欣慰的脸。
“皇上,娘娘,可以了。”
老国师退至一旁,目送着两人走向享堂。
明媚的晨光透过一排百年参天大树,落下细碎的光影,洒在他们并行的肩上,如星子般璀璨美好。
享堂内供奉着所有皇亲祖辈的牌位,曾阶梯塔型,燃着不灭的长明灯。
宗正寺卿郑重打开木盒,取出朱色玉牒,酝酿片刻,提笔于景元帝后的空白处写下:
“皇长子,皇甫致,生于景元三年玄月念八日酉时六刻,册封太子,其母苏氏皇后…”
立于一旁的史官,亦奋起挥毫,洋洋洒洒记下了这一普天同庆的时刻。
大祁最金贵的独苗,注定了一生万众瞩目,身负重任。
慈安宫。
屋内熏着暖香,华太后倚靠于临窗的小榻,双眼半阖,似睡非睡的打着盹儿。
重病一场,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只能说保住了性命,却已不复当年的矍铄。
花白的发,渐渐转为满头银丝,眼皮微动,即牵扯出几道深深的皱痕。
“七丫头啊。”轻唤了声,并没有睁眼。
皇甫珊正按照良太医的叮嘱,耐心的为老太后按压穴位,活络经脉。
闻言,低应道:“哎。”
苍老的手拍了拍榻边:“歇会儿罢。”
“不累的。”她拭了拭额头沁出的汗珠,“良太医说了,这开了穴,得按完,不能停。”
寂静半晌,老妇叹了口气:“俗话道,患难识人心,往日里簇拥在侧,百般讨好的王亲贵女们,近来倒是消停了。”
她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说些什么,仍专心的干着手中的活儿。
眯起昏花老眼,看着少女认真的侧脸,华太后面露歉然:
“当年,哀家十分不喜宁妃的性子,连带着,对你有了成见,偏宠能言善语的沁儿,居高位者,易一叶障目,确是难以分辨真心,想不到,哀家也犯下同样的错…”
“皇祖母。”她笑着打断,“都过去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忌费神。”
“船过岂能无痕…”偏头望向庭院内萧瑟的枝桠,老太后喃喃道,“珊儿,你说的那个事,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