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帘遮着前方的路,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看外面的景色,依稀感觉行至一个地方后,软轿分为两拨,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请小姐下轿。”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怔了下,回过神来,这是到了。
低头跨出轿门,一束刺眼的阳光直射过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下。
“小姐,这边走。”一名宫女走近,遮住了那阳光,微屈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
她逆着光看去,懵了。
五官平凡,样貌甚至有些清冷,但淡雅的气质令人觉得很是安心。
“梦…”她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
那宫女福了身,恭敬的说道:“奴婢梦槐,小姐在宫中听学的这段日子,由奴婢贴身侍奉。”
“梦槐…”她抖着唇,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刷地就下来了。
上辈子,梦槐是她刚出嫁的那年在宫外捡到的一名乞丐,一饭之恩,梦槐便死心塌地的跟了她。
愿意和她交心的人不多,梦槐与她,虽为主仆,更似姐妹。
每回遇到什么难事,梦槐都能替她解惑,帮她善后,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在她成为皇后的第三年,被当时最得宠爱的妃子活活打死了。
犹记得那天,她不顾帝王的阻拦,踉踉跄跄的跑到停放尸首的地方。
冰冷的地上趴着她最亲近的宫女,面部朝下看不清表情,身上蒙了块白布,但仍可以望见纤弱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帝王遮住她的眼,又命身边的宫女将她带走,而她哭喊着求他为梦槐报仇,可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摇头,眸底怒气冲冲:“不行。”
不行?也对,那是他最宠的妃子,她苏迎春的请求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个贴身宫女罢了,还敢和皇妃以命抵命吗?
她连自己都快护不住了,失了宠的皇后空有头衔而已。
“小姐,你怎么了?”梦槐看着她泪流不止的样子,有些震惊。
“啊,没、没什么,风有点大。”她掩饰的笑了笑,飞快的拭去泪水。
她的动作算得上粗鲁,举止并无大家风范,可梦槐却觉得十分有趣,掩下眼底的异色,她温和的说道:“小姐先进书苑吧,老太傅快到了。”
苏迎春顺从的跟着,如果今日换了其他宫女,她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但这是梦槐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想问问梦槐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可又不知从何问起。
重生的说法太荒谬,她无法解释。
不过,能相处数月,已经很好了,这辈子不跟着她,想来定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的。
当苏迎春怀着重逢的喜悦,在自己的书案前坐定时,才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梦槐,你可知我的二哥及妹妹们去了哪儿?”
周围的这些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不过投过来的目光倒没有恶意,有几人还热情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她逼着自己也回了礼,不想像以往那样,遇到陌生人只敢躲着。
梦槐跪在旁边的软垫上,先为她斟了一杯热茶,而后把烘得暖暖的手炉揣进她的怀里。
做完这一切,才漫不经心的答道:“他们啊,应是分到西边的书苑去了罢。”
见她喝完茶,脸色红润了些,梦槐才继续说道:“听学的人数太多,皇上便分了东西两个书苑来,这东苑是当朝周老太傅在讲,小姐可得认真些,老太傅十分严厉呢。”
“周太傅?”她似有耳闻。
“他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呢。”梦槐又递上一方暖帕,让她擦手。
果然是那位老太傅,其实并未见过,只听得当初立后时群臣反对,倒是老太傅捻着胡须吟道“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一席话讽得在场的大臣们面色难看。
正直的严厉,总好过虚伪的亲和。
她坐直身子,决定好好听学,尽量不惹怒这位老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