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路囔回了朝露苑,什么难听的话说什么,但凡能威胁到人的话也通通喧之于口,纯然忘了自己脚下踩着什么地方的地儿。
架着何氏的婆子往前一搡,何氏险些摔倒在地。脚下立稳后回头狠狠的瞪着袁嬷嬷,“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怎么能这样待我?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袁嬷嬷已经懒得跟何氏发脾气了,反正不论你怎么说,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一味沉浸在自己住进了王府就一步登天无人敢惹的梦境里。“何太太,看在苏大老爷的份上老奴好心奉劝你一句,‘瑜姐儿’三个字再不是你能叫的了,适才若不是王妃刻意岔开话题,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教训老奴吗?”
何氏被气晕了头,被一个老虔婆威胁,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你少在这里威胁我,我说错什么话了?用得着她给我岔开?”
袁嬷嬷这算是看清了,与其说何氏不愿承认自己失仪没规矩,还不如说她不愿意相信自己都住进王府了,还要被有质疑或者低声下气。她这是不甘心呢!
“话已至此,何太太你好自为知。”袁嬷嬷的目光掠过何氏肩头,看到立在廊下看了好一会儿的那婆子,“那妈妈,把何太太送回房,好好教教她府里的规矩。”
那婆子殷勤走过来,忙忙朝嬷嬷福了福身,“是是。”
何氏眼睁睁看着袁嬷嬷折身而去,在她眼中,袁嬷嬷比她牛气,比她不可一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奴婢,凭什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昂?不过是烧了冷灶侍候出一个王妃来,还真以为自己是这个王府的半个主子啊?”
那婆子赶紧拉住何氏,一边往里拽一边惊恐的开口,“太太,太太,可不敢这样说话,这是王府呢。”
何氏一把将那婆子推开,转身进府坐在榻上气得胸中惊涛骇浪般。
那婆子不敢真撇下何氏不理,跟着进屋倒了杯茶,然后递过去。何氏不接,她又搁下去顺何氏的脊背,一边温言细语和跟她晓以利害。“我的好太太,您先歇歇气儿!适才那些话可不敢再说二次了。要知道王府的规矩不比那宫里松泛,王妃没进府那会儿,谁敢大声说句话让莫总管听见了都要被杖责赶出去。王爷眼里只有王妃,自然服侍王妃的奴才有脸有势,但就算是这样,也没见王爷对服侍王妃的奴才有多青睐,犯了错照样该罚的罚,该赶的赶,没半分情面。虽说您今儿是头一回进府,但好歹也在府里逛了一圈的,你见哪个奴才不是守着规矩,本分行事?”
何氏禀性泼妇,在下河县嫁进苏家做续弦,大半辈子被二房的陈氏压着,好不容易能依仗着丈夫扬眉吐气,眼巴巴进京来,没想到像把自己送进一个不能随心所欲的笼子里,倒不如在下河县自在。至少家里出了个王妃,二房的陈氏不敢再欺压她,她在大街上横着走都有人自动让道,哪像现在这样这不能说那不能言,还得看个老奴婢的眼色,真是憋屈。
可为了怜姐儿和盼姐儿的前程,她只得将这分不快忍下去。
想到方才在席面上苏瑜的话,是要将他们一家四口赶出王府去居住。虽说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好歹也与王府有着剪不断的干系,又不用守着这么多规矩,更不用看谁的脸色,到是个好去处呢。
何氏奇迹般的想通了。
那婆子见着何氏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气愤紧张,以为是自己的劝慰有了效果,赶紧着又讨好道:“太太您虽说是个继母,但好歹是占着王妃长辈的名份,万不能让王妃心生了厌弃,只要讨得了王妃的欢心,在这京城,您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何氏殷冷冷的笑着,一抬手,“茶奉上来。”
何氏离开不久,宣晗主仆就到了。
碧影手中捧着一盆冬芙蓉,花衣重重叠叠圆似月盘,散发着幽幽的清冷香气,叶子三汇一片,带着些许洗过的天青湛蓝色,在厅中灯光的映影下,好看得蕴眼。
“这花……。”苏盼失声,语音未落又赶紧捂住嘴。
“阿爹,阿娘。”宣晗先对着父母打了招呼,道:“阿娘,儿子养的冬芙蓉终于开花了,骆彬说这花很醒神,阿娘怀着弟弟辛苦,闻闻这花香定能精神百倍,送给阿娘你。”
苏瑜将宣晗拉到跟前,目光温和的笑道,“这养花可是个费时费神的差使,难道你有这份孝心,阿娘很高兴,这花你是从骆彬那里得来的吗?”
“嗯,上次我说阿娘你怀着弟弟精神不好,他就跟我说这个花花香可以提神,他有个亲戚在药铺子里打长工,正巧那药铺子里有这种花,我就给了他五两银子,他就给我带来了。”
苏瑜抬手亲昵的摸摸他的头,“你这样有心,阿娘谢谢你。”
“阿娘,你喜欢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苏瑜说完,在宣晗额上亲了一下。
宣晗不好意思的笑了。
而此时的苏盼也明白为何下午阿娘和姐姐要这花,人家不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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