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廷桦久久不说话。
莫说孙廷桦踌躇,若不是苏瑜了解和知道范良其人,连她都会认为范良是在胡说八道。
“大老爷,太太,令暖已经拖不起了,多耽搁一日,身子仅剩的元气就多损折一日。”范良也很难为,但他是大夫,哪怕只有一线希望,虽然这希望不是他能给的,也要老实告诉病家。
“多谢范大夫实言相告,请大夫写方子开药吧,余下的事情我大舅舅和大舅娘会做主。”苏瑜见孙廷桦夫妻久不说话,只得出声。
范良提笔写下药方,全是益气补阴损阴亏的药汤,临走前还留下一瓶百花养阴丸,嘱咐孙妤一日一粒,搁舌根下含化。
苏瑜替大房夫妻送走范良,折身回到堂屋,见孙廷桦依然愁眉紧锁,梁氏频频抹泪。
“大舅舅,大舅娘,诚如范大夫所言,妤姐姐耽搁不起,你们应该速去杜大人府上拜访,争取让杜大人出手令让那女医官救妤姐姐一命。”
孙廷梧抬头,满眼为难,“阿瑜,你就这么信这个范大夫么?他会不会是个骗子庸医?你可有仔细打探过他,通晓他的医德禀性?”
孙妤的病是大事,这么多人,独独她再也受不得风雨耗不起性命。
孙廷桦担忧,后怕,她都能理解。也是她太心急了,范良的医德禀性只有她清楚,于孙廷桦夫妻而言,他跟其他大夫无甚区别,他推荐的那个人是真是假有待考证,一旦失误,不仅孙妤会丢了性命,连孙家女眷的清白也会跟着失尽。
“大舅舅,想想欢姐儿吧,我不想她跟阿瑜一样,自幼失了阿娘庇护,可怜巴巴的长大。”
孙廷桦闻声,像被电击似的醒悟过来,妤姐儿已然如此,有生死面前,什么声名地位都是狗屁,他还犹豫什么呢?
“孙学武赶紧给我滚出来。”
孙廷桦大步迈出门去,梁氏却哭得比先前更惨了,苏瑜轻轻握着她的手,“大舅娘别担心,妤姐姐会好起来的。”
梁氏却哭道:“阿瑜,你不懂,你大舅舅这辈子沉浮商海,虽然处事圆滑,但却没真正向谁弯过腰。你也知道你武二表嫂与大理寺卿的关系,如今她住在杜家不归,你武二表哥去一次被训一次被赶一次。你大舅舅此去若能将谭氏接回来并将事情办妥还好,若那杜大人不念亲戚一场当场给你大舅舅下脸,你大舅舅这委屈是受定了,我不想他受委屈啊……。”
梁氏越说越哭,越哭越伤心,“不仅如此,那谭氏禀性不好相与,如今素菊又先她怀了孩子,她一旦回来能容得下素菊母子吗?一面是亲姑娘,一面是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如何取舍啊?”
梁氏哭得是真痛心,苏瑜受到感染也跟着难过起来,“想来那杜大人能做到大理寺卿,官声定是非同寻常,武二嫂嫂也只是敢训武二表哥罢,大舅舅是长辈,杜大人该约束武二嫂嫂的性子,断不会给大舅舅难堪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
且说孙廷桦亲自去东厢房掀被子,突然失去被暖的孙学武冷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过来,正要大骂谁不懂规矩,看着他阿爹一双怒眼,瞬间怂了下去,乖乖起来洗漱,连早饭都没吃就被拎着出府往大理寺卿杜家去。
马车上孙学武不停抱怨,“阿爹,儿子天天去受委屈也就罢了,阿爹跟着去那杜家也不定会给面子,阿爹何若去自讨没趣呢?”
孙廷桦发现不经意间这个不成气的儿子还是挺孝顺的,知道心疼他阿爹不愿阿爹受委屈,“知道阿爹难做,往后就跟谭氏少拌嘴,把日子安安静静过下去不成吗?”
孙学武翻了个白眼,身子躺上,二郎腿翘到车窗上,“那臭婆娘就是欠收拾,您不也见着她在家里那跋扈嚣张的样子么?叫儿子说就不该去接她,让她老死在杜家才好呢,儿子再为阿爹讨一个贤慧孝顺的儿媳妇,定比谭氏强上百倍。”
可事到如今,已不是哪个儿媳妇孝顺的事,而是关乎孙妤的性命的大事。
“先前你一个人去的杜府,今日为父陪着你,你要守着规矩,别激怒你姨父。”为了孙妤,想着可怜的尚未满周岁的外孙女儿欢姐儿,孙廷桦什么都能忍。
“知道啦。”孙学武极不情愿的应声。
马车停在杜府门口,门房一见孙学武又来了,鄙夷万分的倚着大门,“我说表姑爷,我们表姑娘发话了,你要再上门就叫咱们将你打出去,还有你送的那些东西咱们杜府不缺一丝一毫,你还是全都带回去吧,别来丢人现眼。”
虽然孙学武一直不成气,到底是他孙廷桦的亲儿子,如今竟叫个门房轻视,孙廷桦从孙学武身后走出来,拿出他大家长的气势,“住口,小小门房出言不逊,你们杜家的奴才就是这般给主家长脸的?”
那门房实在是没见到孙学武身后还有号人,看模样辈分还不低,也怕真惹不起,立即换了副姿态,“不知这位爷是……。”
“这是我阿爹,你们表姑娘的公爹,今日若不让谭氏乖乖出来相迎,我就真一纸休书将她休出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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