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师叶落归根,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几日前十几两马车浩浩荡荡进了县城,全停在了老太师府门口,从车上下来有衣着光鲜靓丽的贵妇,还有几个打扮时新,模样盈丽的姑娘。这些姑娘们真真是生得好看极了,把城里那些自认千金小姐的姑娘们看得愣瞎了眼。这些京里来的姑娘没见过乡下地方,看什么都觉有意思,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呢。”
那时她初入京城,不也是土包子一个?明明瞧啥都稀罕,偏还要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好叫沈重霖轻瞧。如今想来,她真是五通神附身,被鬼迷了心窍。
这么说这些人是来看宋老夫人的。
彼时,她曾见过宋老夫人一面,那是她头一次参加京中权贵举办的花宴,场上出了臭,是这位宋老夫人替她解围。沈重霖能一步一步高升,也是因有这位德高望重的宋太师提携一二,只是因他们算半个同乡。
“可都知道来了哪些人?”
洪掌柜尴尬的摇头,“这个小的就没打探了,如果姑娘想知道,小的这就回去打探。”
“不必刻意打探了。”苏瑜不想知道,这辈子她和京城无缘,更不想有牵扯。之所以多问一句,是想着或许来人她知道。“急着赶路我也不留你了,蝶依,去厨房让二姐给洪掌柜备个食盒好路上用。”
侍立在侧的蝶依立即应声出去。
洪掌柜拱手长揖,“谢姑娘。”
洪掌柜退出,苏瑜起身往屋外走,秋老虎厉害,晒得院中花中有些焉焉的。出了垂花门,往宴塘边上去,不远处的田埂边有人扎草垛,孩子们上窜下跳捣乱,佃户们拿着扁担边挥边吓唬。
坐进亭子里,山风凉凉地袭来,比冰用着舒服。
这些年她从未仔细想过从前,宋老太师的夫人是在他们回到上河县六年过逝的,那时沈重霖感念宋老太师当初的提携之恩,让她备了份极厚重的礼送回上河县悼念。
算算时候,宋老太师也的确是这个时间回到的上河县,至于他回到上河县的后事如何苏瑜便不甚清楚。
彼时上河县县城,周老太太的马车刚离开宋老太师府。
车室里,章嬷嬷想着刚才在老太师府上的那一幕,有些忿然,“那个叫阿恒的姑娘忒不懂规矩,老太太好歹也算个长辈,怎可出言顶撞。”
周老太太闲闲的笑,倒没觉着有不妥,“京里来的姑娘见过大世面,自然瞧不上咱们上河县,再说她阿爹是咱们雍哥儿的顶头上司,互明身份后在咱们面前也是有倨傲的底气。我看另两个姑娘就不错。”
这次章嬷嬷也点点头,“镇远候家的二姑娘知书识礼,那才是京城权户人家该有的姑娘作派。还有宁威将军府的四姑娘,虽出生在武将世家,倒是颇有几分江湖儿女气慨,又不拘小节,这性子我喜欢。”
“不仅你喜欢,我也中意得很,若是雍哥更有出息些,或许能将这将军家的姑娘聘进我们孙家也说不定。”周老太太说笑,心里很是清楚自己高攀。
章嬷嬷听了这话也高兴,又愁了起来,“听说宁威将军府的公子正在百十里外的地方缴匪,也不知品貌性情如何。”
“老东西,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斜着章嬷嬷,周老太太问。
章嬷嬷笑道:“我还能打什么主意,还不是为咱们家姑娘做考虑?”
说到这些,周老太太心里发苦,“现在说这些太早,等咱们进京后再开眼吧。”
马车转过巷口,直直往孙家去。
宋老太师府上,刚送走周老太太和别的乡绅家眷,下人仆妇们瑞撤走茶席宴点。
宋老太师夫人庞老夫人歪在罗汉榻上,头枕着长包枕,老夫人一头白发如银如雪,穿着件浅紫色福寿锦簇团花长衣,长衣里是件青色溜边素裙。她神情略微倦怠,倒是一副慈眉善目。
近身丫头香荷打帘进来,先是福身,后道:“老夫人,访客都送走了,奴婢扶您到床上去歇歇吧。”
宋老夫人点头,扶着香荷的手慢慢站起来,“这人老了真是没用,往些年应付多少花宴文会像是有使不完的力,这才呆多久?身子就熬不住了。”
“您老是生病了,太后娘娘不是派了医官大人过来了么,老夫人只要按时用药,注意休养,奴婢保证定能恢复如前。”香荷侍候老夫人六年了,对这个和善的老太太很是尊敬。
“你就是嘴甜。”靠在床上,庞老夫人说:“今日这周老太太倒有些气度,我俩一见如故。”
香荷一边往庞老夫人身上盖被子,一边说:“恒姐儿的确不像话,仗着她阿爹宠溺这般肆意妄为,也没人管管她。”
“恒姐儿是个被娇惯大的孩子,这次非跟着汪医官到这小小的上河县来,也不只是为了替她祖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老夫人是说恒姑娘是为岳少将军来的?”
“可不是?岳少将军在百十里外缴匪,有消息说下个月就能得胜还朝,恒姐儿爱慕岳少将军又不是什么秘闻,她此次肯受累,不也是因着芳姐儿跟着眉姐儿到上河来的缘故?”这些年轻姑娘们的心思,她这个老太婆一眼就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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