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柠檬蛋糕吗?”突然,一个主考官用F语问蒂埃里。
正在做最后收尾的考生手抖了一下。
他的F文也是不错的,基本上,打算走调香师这条路的人,就没有几个是不懂F语的。两门小语种更是必备技能。
可是…他刚才是听错了吗?
什么柠檬蛋糕?
“等今天的考试都结束了再说,”蒂埃里用F文回答,“后面还有七八个人等着。”
初级考试得持续两三天,才能全部考完出结果。然后就该轮到中级,中级的考试流程就更加复杂了,对于考官来说都是高强度的工作。
“你的作品完成了吗,2号?”主考官一转头,见那个考生居然开始发呆了,顿时有点不满。
一上试验台就手忙脚乱,考试还没结束就开始发呆,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哦,我完成了!”考生如梦初醒,摇了摇头,不断告诉自己,刚才一定是他听错了,F语本来就难学,读音相同重心的位置不同就是两个不同的单词,所以一定是他误解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柠檬蛋糕。
考官接过他提交上的“答卷”,用试香纸闻了一下,什么表情都没有,有没有通过考试也没有任何暗示:“你可以回去等通知,顺便把下一个考生叫进来。”
该考生只能推开门,走出了实验室。
可等他一出现,外面的考生立刻向他打探消息:“怎么样?有暗示你通过考试了吗?”
“对啊,蒂埃里是怎么说的?”
“今年的难度跟前年比起来怎么样?”
除了云染以外,大家都属于调香师资格考试的常客了,都互相眼熟了。
考生摇摇头:“不知道,什么都没说,感觉…”
“感觉?感觉什么?”
感觉还是通不过。
他现在终于开始领略到前辈所说的卡在初级考试上十年都通不过的恐惧是什么了。
云染不知道考试的后续是什么样,但是按照两位考官给她的暗示,她知道自己是笃定晋级了。
通过初级,下一步,就是再一口气通过中级。
我觉得,那个外国人一定是把你当成变态了。系统最近沉迷于薯片不可自拔,每天云染的脑海里就自动回响咔嚓咔嚓啃薯片的动静。
开始时候,她还不能习惯系统放弃辣条改吃薯片,现在则觉得,就觉得哪天它开始磕核桃磕瓜子,她也没什么好不习惯的了。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只是记忆力特别好。”
在提交完她的作品之后,蒂埃里满脸难色地问了她一句话:“我看过你的笔试成绩,今年的笔试卷子里有几道题目是关于我的…你,怎么知道答案的?”
“您的自传里有提到啊。”云染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连我早上五点开始健身的事情都知道?”
“这道题目的答案就在您那本自传的一百三十二页的彩图下面那行小字里,我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不可能记错的。”
蒂埃里:“…哦,你的记性力真令人震惊。”
他猛然松了好大一口气啊!
知道她不是变态,不准备当私生饭,他就放心了。
要知道在F国,他就受到过粉丝的骚扰,跟着他搬家,还跟着他去超市采购,甩都甩不掉,报警之后那人还装无辜。
这还是智商不怎么高的麻烦烦死,要是换成云染这样的高智商,他觉得自己怕是要完蛋。
当然,他不会把自己纠结的心路历程告诉她的。
可是从他的表情和问话来看,就算他不说,一人一系统也能懂。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解,”云染还是很淡定,“可我也没办法,我还想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统统都忘掉!”
系统:怪我给你找的复习资料太丰富喽?
云染回到教工宿舍,还没开门,就闻到了一阵清淡的食物香气。
打开门,果然看到江砚殊一手拿着食谱,还时不时低头去看蒸箱里的运转情况。他听见开门声,直起身来,朝厨房外望去:“你回来了?”
“嗯,你今天不加班?”
“暂时不了,手上的项目都完成,最近都不会加班了。”他从厨房里走出来,腰间还系着一条格子围裙,他笑意盈盈地问,“你呢,考试怎么样?”
“还过得去。”
云染说得“过得去”,就是很有把握通过。
她又道:“我原本以为调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把几种香料混合在一起,让它们互相之间产生化学反应,这就可以了。”
现在她才知道,原本香料本身也会有灵魂,明明今天使用的精油大部分都是花香调的香水会用到的,可是在掺杂进零陵香豆以后,花香调就变成了美食调,如此变幻多端。
“并不是哦,就算是食物,同样的食材和调料,经过不同的厨师之手,也会有不同的味道。尤其是,做饭的人心境也会影响到美味。”
云染闻言,突然转过身。
江砚殊原本是跟在她身后,结果她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他差点没收住脚步,忙伸臂搂了她一下。
云染捧住他的脸颊,很主动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在交换气息之间,说了很突兀的一句话:“谢谢你的柠檬芝士蛋糕。”
江砚殊只觉得脸颊有点发烫,脑子也是一片混沌,就好像直接被烧掉了cpu,有点运作不能:“…你想吃蛋糕了吗?”
“食物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解决生理需求。过多的摄入甜食对身体没有益处。”云染就像背书一般地回答,忽然又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你想吃蛋糕的话,我可以下楼帮你买一个。”
情侣交往守则之一,当你喜欢的人有想要的东西,在能力范围之内,有必要尽自己最大能力地去满足对方。
江砚殊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说——”
“嗯?”
“如果说,我想吃你呢?”
云染:“…”这话她有点接不上。
系统愤愤道:呵呵,男人!思想一点都不纯洁,难道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名叫柏拉图吗?我又想送他一朵小黄花了!
系统话音刚落,江砚殊的衣领上就出现了一朵嫩黄色的小雏菊。
云染看着他衣领上凭空出现的雏菊,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江砚殊还是很镇定,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衣领上多了一朵小黄花,还伸手在云染眼前晃了两下:“怎么了?”
“没什么。”云染突然拎着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整个人都往下一拉,“算了,那些不重要的问题…先不考虑。”
“睡不着吗?”江砚殊抱着她,两个人挤在卧室那张不算大的床上。
进入秋天的好处就是,贴得再近,也不会觉得闷,只希望能够依偎在一块儿,像藤蔓一般长到一块儿去。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每一下轻抚,都带着爱意。
云染轻叹道:“如果你突然发现,也许…你身处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可能当你睁开眼,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她说到一半,突然又不说话了。
她很少会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想说什么,就会直接说出口,这就是自我放飞的力量。
江砚殊语调轻柔地问:“那你更喜欢梦境还是现实世界?喜欢哪个,那就一直留在那边就好了。”
云染思考片刻,又问:“那你会选哪一个?”
这回江砚殊回答得更顺畅了:“选身边有你的那一个。”
云染不禁想,这回答还真是求生欲满满啊,完全可以给他打满分,不怕他骄傲。
“其实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原来的云染早就死了。”
她选择直接摊牌。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会觉得,就算她想坦白,可能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说不定还把她当成什么妄想症,还不如干脆不说。
“哦,这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是再见到你第二次的时候就对你说过,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云染了?”江砚殊闷笑了一声,“我真有点伤心…我说过的话,你从来都不当真的。”
他嘴上说着“伤心”,可是脸上没有一点点悲伤的情绪,甚至还笑得很开心:“我总会很快就认出你来的,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云染得到了很肯定的回答,便闭上眼,慢慢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久远的,早已被她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梦。
她还在未来的那个世界,她有一对科学家的父母。
他们从来都没把她当成小孩,而是用一种面对成人的态度对待她,给她在个人终端上定制了不少基础课程,还有各类书单。
在她六七岁那年,她已经自学完义务教育的内容了。
而跟她同年龄的孩子多半在还在接受启蒙教育,甚至连词汇量都不超过一千个。
她跟随父母去参加联盟内部组织的酒会,能够出席酒会的都是在某一领域具有巨大贡献的联盟公民。
父母把她放在自助餐的区域,就放心地离开了。因为酒会的安保很不错,云染的智商也远远超过同年龄的小孩,她绝不可能会被人拐走的。
她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食物,一边浏览移动终端上的课程,突然嘭得一声,盘子落在桌面上的脆响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抬起头,正看见一个男孩鼓着脸颊,怒气冲冲但又有点费力地拖开椅子。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打着暗色的领结,扣子紧紧地扣到了最上端,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他的咽喉——看上去,就像一个装扮漂亮的玩偶娃娃。
他感受到她焦灼在他身上的目光,抬起头,朝她投去冷漠的一瞥。
似乎从表面上来看,一个小男孩跟“冷漠”这个词并不会产生任何关系,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
他很高傲,只是坐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有不少大人和小孩过来找他搭话,可见他父母的地位一定很不一般。
但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冷淡,一层厚厚的疏离感紧紧包裹着他,将他与别人无形地隔离。
隔了一个小时,云染的父母过来接她了,在看到那个男孩的时候还相当惊讶。
在回去的路上,父母才跟她坦白,其实那个男孩是她的未婚夫,在她才刚出生的时候,就口头约定了这门亲事,是男孩的家人主动提出的。
云染对自己的娃娃亲没什么概念,但是对于这个既定事实很有意见:“…为什么到了这个时代,还会有这种古老的传统?”
“因为染染聪明又漂亮呀,对方父母对你可满意了。”
云染:“既然他们对我如此‘满意’,为什么过年过节都没有约我见面?”
父母:“…”
要教导一个天才儿童,总会遇到各种困难。尤其是,父母如果用敷衍的态度说话,她一定会挑出漏洞来。
于是在云染的追根究底下,她终于明白自己背负了一桩什么样的亲事。
首先,她的“未婚夫”是被他的亲生母亲出卖的,他妈妈觉得定下这一门全家都是科学家、儿媳妇绝对是天才少女的亲事非常有意思。
他们家族的门第很高,却没有联姻的传统,那么就会考虑选择在学术上非常有成就的家庭。
然后,这位夫人就非常喜欢云染了。
可是好景不长,“未婚夫”的亲妈在二胎时难产过世,亲爹很快娶了后妈。但是亲爹身居要职,忙得没空照顾孩子,前妻的儿子就落到了后妈手上。
但后妈不是每一个都很凶狠的,这个后妈不虐待前妻留下来的孩子,但是也不会给这孩子送温暖,直接采取了无视的措施,任其自由生长。
等到云染成年,她那位许久未谋面的未婚夫突然出现了,然后在她的毕业典礼上提出退婚。
那个时候,他已经长成了漂亮挺拔的青年,据说他很有才华,联盟科学院也向他发出过邀请,只是他拒绝了。
“当初只是我们两家母亲之间的一个口头约定,时至今日,好像也没有兑现的意义,你觉得呢?”他彬彬有礼又风度翩翩,即使说着退婚的话,语调也很温和,就像在问她想不想一道在这烂漫晴天喝杯咖啡。
云染耸了耸肩,语气很随意:“好,随意。”
她本来就是要为科学奉献终生的人,男人算什么东西?不要再耽误她赶去实验室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