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让她回学校的时候先去食堂,她连教室都没回,就背着包直接过去了。
“云染,你来了!”不光班主任在食堂等着她,连校长都在,就在云染回程的飞机上,他们也接到了省教育局的通知电话,“快来,趁着饭还热着,赶紧吃!”
系统:趁着屎还热——
哔得一声,它又被云染毫不留情地屏蔽加禁言了。
“这是食堂阿姨特别给你做的红烧狮子头,整整五个,用了一斤猪肉,还不用你付钱!”班主任热情招呼。
他又陶醉地摸了一把云染带来的冠军奖杯,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消下去过:“云染,你真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虽然有点叛逆期的怪脾气,但是省心、靠谱、不惹事,跟隔壁班那个总是逃课打游戏的林苏阳根本不是一二三个档次。
他摸完了奖杯,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高光时刻就在此处了。
云染也不推辞,接过班主任塞过来的餐盘,就拿起筷子开始吃晚饭。
“按照以往惯例,物理奥赛第一的提前保送燕大物理系。”校长也一脸喜气洋洋,“这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第一回保送去燕京大学…”
云染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回答:“没有的,校长,我还是得参加高考。”
校长:“…为什么?”
凭什么往年的潜规则到了他们学校的学生头上就要被打破?
真是太不像话了!
难道还歧视他们学校太小?
“因为,我不想考物理系,我比较倾向于生化专业。”
放弃保送资格,自己高考?
这听起来倒是挺有个性的。燕京大学的生化专业也是它们的王牌专业。
可是考试的时候还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万一发挥不好考不上,倒还不如直接接受保送。
“云染啊,”校长语重心长道,“我这边是很支持你的选择,做学问呢,就是要选自己的喜欢的,初心如故。但是保险起见,接受保送应该更稳妥吧?”
云染平静地回答:“是啊,不过我就是自己考,也没什么问题的。”
有一点系统说的对,她在前期都下了血本了,现在再说不干,似乎也太晚了。那些花房种子泥土温控系统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物理研究的经费比调香还庞大得多,难道要她一直蹭陆宁芳的实验室吗?
校长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勉强,站起身道:“你自己有想法就好。”
云染想了想,把奖杯捧起来,递给校长:“奖杯就送给学校了。我拿了这么多奖学金,还是特招生,没什么能回报的,就只有这个。”
校长差点就要老泪纵横了。小城市教育质量本就不能跟省会相比,结果今年横空出世了一个云染,不但力压了省城的尖子生,还在全国决赛都力压群芳。
这学生还想着学校,要把自己的奖杯都捐出来。
系统总算解开了云染给它设置的屏蔽,冒出头来幽幽道:喂,你不要被骗了,明明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个奖杯!
这个奖杯除了看看,又没卵用。
再说他们连个属于自己的小窝都没有,难道要把这座累赘的奖杯摆到外婆病床的床头去吗?
校长接过奖杯,珍惜地抱在怀里:“那我就把它摆在学校的陈列室里,你要是想拿回去,就随时来跟我说。”
校长走后,班主任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接受保送?”
“嗯,不保送。”
“但是我看你这一到考试就多灾多难的体质,你到时候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云染:“…”
她都打算好了,等到高考前在家复习期间,她一步都不会出门,就等高考。
云染在食堂吃完晚饭,又老老实实回教室上晚自习。
她现在不像当初全身上下就只有一百零几块家当,穷得都快要吃不起白米饭。这才想出了一个来钱最快的损招——卖笔记。
现在她不缺这卖笔记的钱,就把当初的账目翻出来,一个个地给买过笔记的同学退款,退一个就划掉一个。
庄园园早就忘记这茬了,反正她零花钱多,四十多块在她心里根本就不算事,豪气冲天地一摆手:“把你的钱收回去,你以为就你有钱?你家庄总裁也是很有钱的!”
云染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坚持塞给她了。
她是真不在意,还不如到时候给她买几袋零食。
还有原先跟云染同寝室但是对她不理不睬的几个女生,突然收到退款,受宠若惊:“你…你也太客气了叭。”
“对啊,因为你的考点笔记,我上次期末考试超常发挥,为什么还要退钱呢?”
云染早就把理由想好了:“上次只猜中80题型,有点失误。”
她把钱还给她们,又去按照名单去隔壁班退款,才刚走出教室,那几个女生又追上来。
“云染,你等一下!”
“那个…是她!她有话要跟你说。”
“哎呀,你不是也有话要说吗?你先说,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云染停住脚步,回眸望着那几个互相推搡着又说不出话来的女生。
暮色四合,她的背后就是天与地的分界线上烧红的云彩,清爽的短发在微风中微微拂动。
几个女生互相推让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自从她发现独来独往也未必会比拥有朋友快乐,她就决定改变过去那种我行我素的作风。
没有必要去讨好别人,压抑自己的天性去跟对方交朋友。
可是如果有人愿意靠近她,向她递出橄榄枝,她也会欣然接受。
“要是你周日不想待在寝室里复习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中午出去逛逛吧。”终于,一个女生主动提出邀请,“总是闷在那里做题,人都要发霉了。”
她大概是觉得按照过去云染那种敏感易怒的个性,自己可能会惨遭拒绝,弄不好还会招来一顿挖苦,于是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可以吗?”
“好的。”云染点点头,又给她们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账本,“我先去还钱了。”
她转过身,走向隔壁班,只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女孩子清脆的笑声。
“诶,她居然真的答应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哈你要是担心我可以掐你一把,看看你会不会痛啊。”
“你说到时候我们带她去哪里好呢?总要有点文化气息的地方吧?书店好不好?还是图书馆?”
系统幽幽道:不敢置信,你居然都能有朋友。
原主在这个学校两年多,人见人厌,被嫌弃排挤,可云染就这鬼态度,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大家接受了?
云染再次停住脚步,又重新朝她们走去:“你们平时喜欢逛哪里,就去哪里好了,我都可以的。”
众女生:“好啊好啊没问题。”
妈呀,虽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冷淡的态度,可是就觉得好撩怎么办?
结果,云染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体验到了跟一群女生逛街。
女孩子都喜欢说话,一直叽叽喳喳地聊天,就算她一句话都不说,都不会把气氛带得很僵硬。
“云染,这家奶茶很好喝的,等我给你去排队——”
“这家小店的发饰又便宜又好看,可惜你把长发都剪了,真是好可惜的。”
“这家小店的衣服也好看,你要不要试试这条裙子?”
云染对于上述三个问题的回答分别是“嗯,我来排队”,“不可惜”,“我不习惯穿裙子”。
她不喜欢穿裙子,女生也不勉强,又给她找了牛仔裤和衬衫。
这一回她没拒绝,还从善如流,当场试穿了给她们看。
“哇,你的腿又长又直,真羡慕!”
“我觉得这里还缺一双马丁靴!老板,要黑色那双,那双比较帅!”
“云染你昨天都把笔记钱退给我们了,我们就送你两件衣服吧。”
“好啊好啊!”
云染的目光扫过面前那一张张洋溢着青春和快乐的面孔,思考了片刻,觉得接受也许才是最佳选择,拒绝可能会让她们伤心。
“那我请你们吃饭吧。”她特意补上一句,免得她们有心理负担,“用奖学金。”
可是那些女生还是怕她花钱,在手机上搜索了好一会儿,敲定了一家价廉物美排长队的快餐店。
云染对着人潮拥挤的快餐店暗自叹气。
她现在银行卡里的钱已经足够支撑她读完大学,弄不好比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存款还多,可是她过去那贫困特招生的身份给人的印象太深刻,大家都怕她打肿脸充胖子,非要选个最便宜的。
打餐的时候,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江砚殊打来的。
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有手机,不是江砚殊,也会是罗溪庄园园她们。
江砚殊的声音还是愉悦而轻快的:“今天周末,你在忙什么?”
云染第一反应就是转头朝落地窗外看去,仔仔细细地搜索着在附近出没的可疑人物:那个站在垃圾桶边上的戴贝雷帽的男人,还有街对面用报纸遮着脸装模作样在买杂志的男人,他们在跟她有了目光接触,都忙不迭躲闪…
她不悦道:“你忘记上次是怎么承诺我的吗?把你雇的人撤回去!”
江砚殊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你不相信,但是我说过不会再这样做,就没有过了。”
云染再次抬头看去,只见那两个可疑人物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江砚殊又道:“你要是发现有可疑的人跟着你,就拍下照片来发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现在人都跑了,她还怎么拍照片?
他们逃跑的时机可真是刚刚好。
云染还能说什么?她也只能叹气:“拍不了,人都不见了。”
“所以,你现在就认定是我命令他们撤离的?”江砚殊说完这句话,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激烈,就像在跟她发脾气,说话的音调很快又和缓下来,“有些时候,你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不过我还会去查一下的,这问题可能就出在我身上。”
“云染,这里这里,快过来!”她们找到了一张空桌,用书包给她占好位置,不停朝她挥手。
她端着餐盘,朝班上的女生们走去,一边讲电话:“这事以后最好不要再发生了,我先吃饭,回头再跟你联系。”
江砚殊那头也是心烦意乱,跟她说了声再见就把电话给挂了。
云染在位置上坐下,又再次看向了窗户外面,只见之前那个用报纸遮住脸的男人又出现了,但是这一次,他看了她几眼,就快步走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完全消失了。
云染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最后只皱了皱眉,就把这件事暂且抛到脑后。
不管是谁在跟踪监视着她,只要她自己足够小心谨慎,不被人抓住可乘之机就行。
云染得奖的消息在学校里轰轰烈烈地表彰了一场,这热度总算慢慢消退了。
后遗症就是全校的师生都认识她了,不管走到哪里,她都觉得自己被人当成猴子一样的围观。
后面一周,就是清明节。
外婆想要回村里给外公扫墓,办了临时出院手续。
云染跟班主任请好假,从周五下午一直请到周一。两人坐着长途汽车,一路沿着盘山公路进山。
到了站,还得下来步行一个多小时。
云染背着背包,背包里装着外婆亲手折的元宝,还有一些熟食,搀扶着老人往村子里走去。
“好久都没有回来这里了。我想着,就趁现在还能走得动路,给你外公上上坟,让他保佑你考上好的大学。”外婆絮絮地念叨着,“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了。”
系统拍马屁:这就是封建迷信!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指望人家老头子保佑,还不如多拜拜我家云染大神。
云染笑了一下,温和地回应:“外婆,你总是想得太多。这种需要操劳心神的事情,就不要再惦记了,我都会安排好的。”
“不过,你的项链呢?”外婆狐疑道,“我怎么一直都没看你戴过?”
云染:“…”
她早就把项链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次在京城见到萧瑷,看到她那副紧张兮兮地保护项链的样子,她都不好意思跟她抢。
反正这项链对她没用的,她这么喜欢戴,那就戴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