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不觉得儿子不回来,是郁家造成,她觉得是郁耀祖的问题,是他先生的问题。
郁珍珠闻言点了点头。
只要弟弟回来,作为一母同胞的她,总能被人顺道提及。
郁耀祖读书好,而她乖巧听话,针线活也好,夸赞声不少。
她想着,像里正家丝丝一样,嫁去镇上做秀才娘子,等以后再做举人娘子,官太太。
“娘,等南风回来,你会打她么?”郁珍珠轻声问。
“当然要打,看我不打断她的腿,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干活!”
弄得她想喝口热水,还要等了又等。
想吃个烤番薯,都没人去忙活。
越想越是气,越是愤恨。
郁珍珠彻底放心,不再继续问了。
等着南风回来挨打,她看热闹便是。
里正过来的时候,郁老头刚刚茅房回来,见到里正,错愕片刻,“里正?”
“嗯!”
里正淡淡应了一声。
看向郁老头。
五六十的老头了,头发虽然白了些,但不是很多,面皮还是很嫩的,而南风…
里正抿了抿唇。
郁老头也是很奇怪,里正今日这么过来了?
“我过来找你说点事!”里正沉声。
把心里那点不屑压下。
郁老头立即请里正进屋烤火去,里正也没推辞,一起进了屋子,火坑上吊着不少腊肉、野味,被火熏着,香的很。
郁宏见到里正,“里正大伯!”
其他几个也连忙喊了一声,“里正大伯!”
“嗯,你们去玩,我与你们阿爷说点事儿!”
郁宏几人连忙刨了番薯、洋芋出去了。
烤火房里,就剩两人。
按照辈分,里正还要喊郁老头一声叔,但今儿他不想开口。
坐在一边烤火,郁元氏端了茶过来,里正接了却没喝,放在一边,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没离开的郁元氏,他才跟郁老头说道,“你知道村子里有人在用野猪肉换东西么?”
“嗯,听见叫了一嗓子,这么冷的天,还能从山里弄来野猪肉,倒是有些本事!”郁老头道。
“…”
里正看着郁老头,仿佛透过他的面容,想看清楚他的内心一般。
“那叔可知道,那弄来野猪的人是谁?”里正问。
郁老头摇头。
外面怪冷的,都窝在家里烤火,不愿意出去呢。
“是南风!”
里正话落,郁元氏、郁老头都惊呼出声。
“啥?”
“啊…”
就连端花生、瓜子来的韩氏,在门口也是目瞪口呆。
南风,她一个人进山去,弄了一头野猪?
“就是她,一身血,浑身脏乱臭,但就是这么身子单薄的小丫头,却拼了命弄了一头野猪回来,她拿去舒屠夫家收拾,吆喝着拿东西换野猪肉,叔你可知道她要换什么?”里正直直看着郁老头。
见郁老头蹙眉,沉默不语。
继续说道,“她要换几身棉衣,换两双棉鞋,还要换床棉被、柴刀、弯刀,而这些,本应该是你们做长辈的给她拾整,她却要拼了命进山去弄一头野猪来换,叔啊,你看看你这一堆的肉,再看看满仓的粮食,还有你们身上的衣裳,哪一年不是换新?别的不说,就咱们这村子里,你们家说第二富裕,没人敢说第一,你们就任由牟氏虐待南风,良心亏不亏,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又有没有想过南风将来嫁人,若是夫家比你们还好,她会不会反过来报复?”
里正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问的郁老头哑口无言,便是郁元氏也不知道要如何来说。
“今儿南风说,昨夜成安要掐死她,是真是假?”
“这…”郁老头默然。
他私心里,不觉得郁南风会说谎。
那么就是真的。
“糊涂,糊涂,难怪她今儿说,成安是不是她亲爹还两说,就看你们对她的态度,还真没人会相信,成安是她亲爹,若她真不是成安的闺女,你们更应该对她好些,养大了嫁出去便是,何苦这么虐待一个小闺女?”
里正摇着头叹息,“早前我只听说她过的艰难,但她从不抱怨,从不与人说,只是如今她忽然开口,甭管她说什么,都没有人会怀疑,且她能一个人从山里弄头野猪下山,可见其心狠!”
“你还要装聋作哑,任由牟氏虐待她,无视她的遭遇?叔就不怕做的太过,遭报应!”
“你…”郁老头气的脸色发白。
指着里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便是郁元氏都忍不住哭出声。
是了,做的太过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干那么多活,一日三餐吃饱过几顿?又穿过几次暖衣?更别说动辄打骂。
牟氏是刽子手,他们是帮凶。
“我这话说的是难听了些,但你们就没有深想,为什么郁城说亲这么艰难?以你家的条件,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上,可为何别人不愿意把闺女嫁进来?”里正轻轻叹息,“你们以为的遮羞布,遮住了这一屋子肮脏龌龊,其实不是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着,能骗过多少人去?”
里正话到后面,已是万分无奈。
这样子的人家,如今的富裕怕是长久不了。
若南风真是郁成安从外面抱回来…,这抱还有待商榷,若他是偷了富贵人家的闺女,一旦东窗事发,郁家满门,下大狱都是轻的,发配边疆、砍头一个都跑不掉。
“叔唉,听我一句劝,千万千万把南风来历问清楚,你最好保佑她是成安亲闺女,若不是,也最好父母身世不显,若是富贵权门人家的闺女,你可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化解这一场你们自己造下的孽!”里正站起身,“今儿我这话说的有些过,叔你莫要怪罪!”
郁老头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儿,“真,真会那么严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