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个人勒住了马,就在弯道那里低头看,有个女侍卫说,“余娘子我看到了,脚印子就是往那个方向跑过去的!”
岳雷道,“大娘你等啥,我们还不快追。”
余丽燕侧着耳朵听,迟迟疑疑的,然后从箭壶里摸出一支箭来,将它架到弓弦子上嘀咕,“刚下的雨…路边的草该支楞着,怎么倒了那么多。”
女侍卫们催促,“余娘子,他们拐了小道儿我们更得追吧,别让他们跑的更远了,不然等大王和吴娘子赶上来,见我们愣在这里怎么说。”
余丽燕说,“弄不好我们得牵着马追了。”
等她们再次起动时,不远处的草丛里猛然有个女子奋力的喊,“别再往前走了,有金军!”余丽燕和身后的众人一下子勒住了马匹。
对方只喊了一下便噤了声,另一个女子也在草丛里大声哭喊了起来,“有金军——!六姐!你醒醒——!”
随后,她看到不知有多少个金军从山道两边的树后、青草丛里跳出来,从灌木丛的后头牵出了马匹,无声的扳着鞍子上了马,抽刀。
对面狭窄的山道一下子塞满了。
身后的女侍卫们一阵子骚动,余丽燕认出了为首的两个,一个是赛里一个是设野马,不说正在胙城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两人打仗在金军中都是出了名的又猛又狠,她一个也打不过。
刚才不知道是谁在对面喊的,弄不好就是两位帝姬。
余丽燕见不到那两个女子,但她们的喊声及时给余丽燕报了信,不然五十个人这么跑过去,让人前后一堵一个都跑不了。
有个女侍卫惊慌的问,“余娘子,我们要往前还是往后,追的是盗墓的怎么变出这么多金军来,我有点儿怕!”
余娘子说,“我们打不过,可也不能跑。”
这个弯道后面是她们刚刚经过的一片开阔地,四周有好几条岔路,不在这里拖住赛里和设野马,五十个人被他们追到开阔地上去这也就剩下挨砍了。
如果再被他们穿到哪条岔道上去,无论碰到康王手下的哪支追贼的小队,金军都将是以多打少。
余丽燕第一次单独领着人出来,不求立功总不能丢脸,来汴梁的一路上无论是康王还是吴娘子等人,对她的态度都是越来越好,没拿她当外人,岳雷时不时脱口而出的那句“大娘”,也说明了她又一层的特殊身份。
匆忙间,女侍卫们没迟疑的跟着她跑出来,她也不能领着她们吃眼前亏,不然以后没法儿在这些人跟前混了。
设野马一拳砸晕了六帝姬,和赛里顾不上看她们的死活,手下人都上了马,让他们稍有迟疑的不是对面的二王妃余丽燕,山道很窄,冲过去时人有些排不开,可她箭法再好也挡不住这么多人。
但是她不跑还等什么,坐在马上把弓拉满了等着往外发,好像不知道这一箭该射谁,她身边的那个小子两手握住一杆黑枪,枪尖子贼亮,枪头后面还套着半截子蓝布罩儿。
除了余丽燕和那小子还骑在马上,身后的那些女骑手却纷纷跳下马,有的人忙着将马匹拴到狭窄山路边的粗树干上,让它们屁股对屁股,有的人拿着菜刀割自己的——马缰绳。
然后她们拿绳子蹲下去,有的弯着腰,将背靠背的两匹马的后腿拴在了一起。
初升的阳光正好从南北向的小道上照下来,照着余丽燕那张匀净的脸,她迎着日光眼都不眨,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这些人,弦上的那支箭始终未射出来。
但五十个女侍卫可没闲着,个个都很利索,等设野马在这边回过味儿来,六七对儿马已经背靠背的拴好了,她们一边拴一边往后退,眨眼之间在山道上拦了六七道儿,还在往后拴。
赛里的鼻子好悬没气歪了,却见余丽燕把那支箭撤下来,又低头去箭壶里找出来一支,拉了个满弓瞄着他。
赛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不敢等闲视之,却见她突然往天上一扬,一支响箭凄厉的朝天上飞去,尖声直入高空。
然后再抽出一支来架在弦上。
设野马的鼻子也快气歪了,对方这么有恃无恐,说明赵构就在附近。
这一天的此时此刻,临安天眷大宅。
大门口的三声炮已经响过了,金国皇帝吴乞买、辽国公耶律啊国,以及各部衙的臣子们都到齐了,重昏侯却没有从他的竹楼中走出来。
昨天的早朝会上,竟然不是徐丙则,而是金国皇帝吴乞买,当众揭露了天会五年宋国四帝姬是怎么出的汴梁城。这件事不得不把徐丙则也带出来,可徐丙则没什么好难堪的,每一段历史都有真正应该负责的那个人。
虽说有心理准备,重昏侯赵桓还是感到了难堪。
坐在底下马扎子上的臣子中,只有一个人喝令吴乞买住嘴,其余的人皆默不作声的看着赵桓,似乎在大义凛然的审视他,议事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赵桓回到自己的竹楼上时,远远的看到有十几个大臣成帮结伙的跑到城东去了,肯定没朝太上说重昏侯的好话。
赵桓没勇气跟到城东的农田里,听他们和太上说的什么,福金的事他不但瞒着太上,也瞒着所有的兄弟们。
从中午到天黑,赵桓都没吃饭,觉着脸都丢光了,太上明明扛着锄头回到竹楼的乾坊去了,也没吩咐人来叫赵桓过去质问一下福金的事情。
当年,赵桓的四妹赵福金也瞧不起他这位长兄。
福金嫁入的是太上最大、最具权利势的宠臣蔡京府,她不但从不与太子赵桓来往,还传出过话,说她也支持三哥郓王赵楷。
每次驸马府举办宴会,赵桓连福金的一张请柬都接不到,太上不待见赵桓,最宠福金,四帝姬请太上登府时总请上三哥,女子出嫁从夫,她做的没毛病。
赵桓的娘死的早,常年坐着摇晃的太子位,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他心思细腻敏感,能从某个人的一个小动作上体察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儿,更不要说有些人早都明目张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