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丙则鼓掌赞道,“真是好词!可惜了左兄还有这大好的美景年华了,都是在下冒昧,是在下打扰了左兄的好事。”
左与言惊讶的问道,“徐刺史何出此言?”
徐丙则望着张秾离去的方向说道,“张夫人来去匆匆,我想她可不是为了只来同左兄说上半句话的,难道不是么?”
左与言面红耳赤,辩解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张大帅在前面剿匪,你却在这里胡乱意会,左某虽说放浪形骸,但为人岂是你想的那么不堪!”
徐丙则从对方的表现里,一眼看出被自己说中了,也不在意被对方抢白,只是轻哼了一下道,“今非昔比了,临安三条美人鱼,对那个小鱼我可不敢胡说什么,但大鱼归了韩大帅,二鱼归了张大帅,两个尤物竟然都与名士无缘,可见世道不古啊!左兄身为七尺男子,亦非砍樵走垅之辈,因何就不敢承认。”
左与言说,“徐兄你明明看出来的,我和张夫人只算偶遇,徐兄能听出我的词好,难道听不出她那两句话里已经看不起我了?你见过哪个女人带着四五驾豪车出来私会?”
徐丙则说,“这可不怪她,只怪我们文人不知奋发进步,才被武人压着抬不起头来,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若是你必不甘心如此!或许小弟不日内又有外使可干,左兄若有心思,小弟可以拉着你一同建功立业。”
左与言道,“你要去哪里?”
徐丙则昂然道,“小弟极可能去安抚、制置江西!太上爱我之才,已有明话给我了,我想至多过不去明日,便有明确消息。”
左誉本来脸还有些郁闷之色,一听徐丙则的话,就连这点郁闷之色也不见了。
徐丙则道,“左兄有才学,你所欠缺的无非是机会,或许今日之逢就是你的好运开端!难道左兄和她就没有重温旧好的一天么?”
左与言脸色大变,冷哼一声扭头便走,说道,“江西!要去你去,即使天下无张秾,但总还会有李秾赵秾,张大帅在江南平叛正是左某极力赞同的,只要能强国,我可不管他是什么文武!”
徐丙则大出意料,在他身后伸着手挽留道,“左兄你哪里去?请你三思。”
左与言不回头的大声说,“我去找个清僻的地方出家,从这日起我开始做和尚,吃斋,念经,省的被人说我留恋红尘,留恋什么大帅夫人!”
徐丙则气的没法儿没法儿的,阴着脸,带着小僮远远的跟着左与言。
只见左与言背朝着张秾离去的方向,头也不回的一直往东走,黄昏时迈步进入了露出灯光的凤林寺,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日他派着个生面孔入寺去打听,左与言辞了公职,果然在凤林寺出家了。
随后两日,徐丙则满怀期待的等消息,心想如果赵佶提了建议,重昏侯必然不会阻挠他出任江西。
但每天早上,天眷大宅的炮声依旧,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徐丙则,徐丙则去地里时再也看不到赵佶了,看来道君皇爷事儿没办成,在有意躲着他。
难道这个重昏侯连他爹的面子也敢拂?
徐丙则没好气独自锄着地,动不动便拿锄头去勾秧脚,一连勾断好几棵,身后有个人扛着锄头过来他都浑然未觉,直到对方开口,他才猛的看到了王柒管家。
王柒说,“王某在大理寺狱时倒是常和金国皇帝无事闲聊,他说认得徐大人,丙午之变①如果彻底的话,也许徐大人便是和曹侍郎一样的职位!”
徐丙则大惊,大惧,仿佛被人揭了老底,恨不得一锄头砍死王柒。
当年在押送汴梁城中女子去金营时,城中百姓在车前拦阻不让通行,而堂堂的开封尹徐丙则,在情急之中有一句话人尽皆知,“你们不要再挡,不然金军便唯我是问。”
仅此一句,便是徐丙则永远不能洗刷的了,千百个家庭失去的是他们的女儿,妻子,姐妹,而徐大人担心的仍是他自己。
吴乞买能够记住徐丙则,注定不仅因为他有给汴梁女子插花涂粉的本事。
王柒全然不惧怕徐丙则难看的脸色,再道,“梅亭虽毁,小铸仍存,徐大人你倒清闲啊,还有心思锄地,就不怕我禀告给韦舅爷,将你送上西天?”
徐丙则困兽一般的盯着王柒,低声喝问道,“你待如何?”
王柒不理他,低头锄地,只听锄头下“嚓”的一声,刨出个黄灿灿的金锭子来,他拿在手中把玩,“梅亭小铸!此物铸自梅州,却从隆兴府的‘梅百万’家散出来,我原以为只有四太子、金国皇帝、康王、吴贵妃、潘楼掌柜、张伯英、张秾见过它,如今看来连开个荒也能刨出来,不知被重昏侯刨到怎么样…”
前几天王管家还客气的给他送了好壶好茶,今天就变脸了。
徐丙则本想说,梅亭小铸与我姓徐的有什么干系,但这样的口舌之争无异于浪费时间,很明显这锭金子是王柒自己埋下的,又当着徐丙则的面自己刨它出来。
王柒这么快变脸,难道有什么急事?
徐丙则忍住慌乱思索道,看来是自己大意了,王柒给他送茶,送壶,很可能希望徐丙则主动一些,然而徐丙则一忙就给忘了。
王柒今日刨金仍然是提示,看来他真有急事。
梅州刺史的脸色很快和缓下来,笑道,“管家真是好手气!有事自管说出来吧,徐某一向都很热心。”
王管家也笑,说道,“吴乞买都知道徐大人热心。”
徐丙则不耐烦,“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管家说,“徐老爷子在隆兴府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徐大人不该只盯着张伯英,我听吴乞买说,当年四帝姬赵福金是重昏侯点了头你才敢送走的,而道君皇爷显然直到今日并不知道此事。”
不论王柒出于什么目的同他说这番话,但对徐丙则来说都是一次重要的提示:康王不在临安,皇室中明确支持着张伯英的就是重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