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将委派大同尹高庆裔、知制诰韩窻为册封使,刘豫提前就知道了。
大名府,曹魏时期的邺城,唐末便是北方军政中心,后来归属于魏州,周太祖郭威上位之前,便是邺城留守兼天雄军节度使。
大名府又称北京,距东京汴梁四百多里,刘豫马上便要取四京之一的大名府做大齐的皇帝,内心忐忑而且迫切。
顺豫门门洞子上方的城墙缝里,不知被只什么鸟飞过时抛了粪,里面居然有一粒谷种子,城墙都有些坡度,因而凡有城墙的地方绝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当城门官汇报城墙上都长谷子时,刘豫说,这是寻常的谷子么?这是瑞禾!
自黄天荡大战之后,四太子兀术产生了厌战情绪,厌战的远不止金兀术,还有好多人,金国的左监军挞懒就是最不想打仗的一个。
在济南时,刘豫没少贿赂挞懒,金银珠宝成车的往监军府送,尤其大勃极烈完颜宗翰回上京的这段时间,燕京就是挞懒坐镇,刘豫送东西很方便。
挞懒又名完颜昌,是金穆宗的儿子,主要功绩是俘虏过辽国枢密使得里底,平定过辽国兴中、建州,以六部路军都统身份随二太子攻破宋都汴梁,生擒宋国的京东路都总管胡少伋、南路都统制随师远,攻破过拱州、毫州,担任左监军之后曾占领过山东。
就是在这段时间,刘豫倾尽济南府的物力财力作见面礼,拉近了和完颜挞懒的关系,因此做了安抚使,拥有决断大事的权力。
八月初的时候挞懒就给刘豫写了密信,透露了金国上层要另立齐国的意图,要不说内部消息拥有天量的价值,挞懒又盯着刘豫的钱袋子勾手呢!
刘豫二话不说,装了两大车财宝给挞懒送过去。
挞懒身上改穿了丝稠,甲胄都生锈了,长时间不再骑马腿也笔直的,纸折扇上画着岁寒三友,题着名人墨宝,身边大白天的左拥右抱。
而且左监军也玩上了诗词,恰好他的幕僚——建康人秦会之的夫人王氏是李清照的小表妹,诗词歌赋俱佳,人也温柔随和,有时挞懒三更半夜想到半句妙句对不出下句,也要将王夫人请过来揣摩一番。
促使刘豫蒙生了也做做皇帝想法的,就是挞懒的这封机密的信件。
原本他以为,建立大齐国一定是国论移赉大勃极烈完颜宗翰的主意,仔细的看了信之后才知道真的不是他。
挞懒说,最早提出这项动议的是辽王斜也,还有吴乞买的长子——宰相完颜宗磐,因为这两人是一个阵营的,只要大勃极烈这边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出面反对,这个设想且不说会泡汤,至少会陷入无穷的争论,甚至束之高阁。
刘豫好多天夜不能寐,揣摩挞懒在这件事情中的份量,如果斜也的对立阵营中也有人支持,一是说明此事还算正确,连对方也有人支持。二是大勃极烈不可能连自己人的意见也反对。完颜宗翰若敢这样做,一是突显不了他的正确,二是等于将挞懒推向了斜也,三是极有可能到最后,连齐国未来的皇帝都会疏远他,四是他敢这么做显得有私心,觉悟都赶不上挞懒了…五是刚刚济南府的渔民捕到了鳝鱼,鳝鱼虽然没有角,但也会咬人,刘豫认为这是自己登上帝位的祥瑞,于是就派儿子刘麟,带着两车重礼给挞懒送去。
果然,来齐地征询军民意见的就是挞懒的亲信,众人未来得及回答,刘豫的同乡张浃,便越级站出来请求立刘豫,特使心领神会,立刻不往下问了。
九月九日,高庆裔、韩窻将带着玺绶宝册前来册封他。
那么到那时,北京大名府将会开天地的出现一位齐太祖,也让宋室的赵构看看,他的父兄和许许多多大臣们曾经屡屡瞧不上的一个人,原来是真命天子!
所有的朋友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提前恭贺了刘豫,刘豫要善待和拢住这些人,早就将未来的创国班子定好了。
他将以张孝纯为丞相,李孝扬为左丞,张柬为右丞,李俦为监察御史,郑亿年为工部侍郎。
张孝纯开始时坚守过太原,城破后变节,但这个人守城的能力真正被金人知道后,直接将他隔空甩来了大名府,刘豫把宰相重位留给了张孝纯。
他以自己的兄弟刘益为大名府留守,儿子刘麟为太中大夫、提领诸路兵马兼知济南府。
搭台子是个很低费脑筋的事情,这可不仅仅是唱、演给天下的人看,更像吃饭,说的通俗一点,就是重新安排一下谁可以上桌儿,谁能坐主桌儿、主位,谁能坐客桌儿。
刘德威和李成应该都收到他的邀请信了,将来这两个人便是可以坐在主桌儿、客座的人物,有吃饭的好机会,他们一定会来的!
他还打算给楚州的赵立去封信。
这段日子刘豫很忙,因他生于景州,任职过济南,节制过东平,又要立国于大名,于是就招募以上四郡的丁壮数千人,号称“云从子弟”。
提前拟定封他的母亲翟氏为皇太后,妾室钱氏为皇后的诏书。
钱氏是宣和时东京大内的宫人,熟悉宫中之事,刘豫要当皇帝了,什么事情不能露怯遭人笑话,内宫更是如此,皇后的一举一动,包括弹个指甲,都要有母仪天下的样子,他的内宫也想仿照宋廷宫中的各种规制,因而立钱氏为皇后。
还得斟酌一个好的年号,最后定了阜昌。
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在刘豫看来,拥有了这样的机会如果还半遮半掩,那就是对不起自己,他不要学张邦昌,有机会做了大楚皇帝还忘不了自己是宋臣,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刘豫要做,便做的彻底,绝不再和宋室有半点的牵连。
宋廷以前看不上他,以后就不是简单的看不上他的问题了,要给他扒皮抽筋,所以他不要做张邦昌,要彻底的倒向金国。
给金国一个人做儿子,可以给数不清的人做祖宗,而刘豫的爷爷将是徽祖毅文皇帝,爹将是衍祖睿仁皇帝。
他催促郑亿年抓紧修缮邺城留守府,很快,周太祖郭威的旧第,将用来做他开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