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修克在宿州勤勉备战,城墙也加固过了,城中人心也归顺。
但是宿州前几次动兵,一是金军来的时候城池陷落,二是李成骚扰宿州先官后匪,宿州通判殒国,李成从宿州反出去以后,朝廷又委派他到蕲州和黄州任职,美其名曰巩固长江上游防线。
今晚李成带着五六千人突然又从南边回蹿回来,宿州才三千守军,很明显敌众我寡,赵构不必问城头的军士们怎么想的,只要看看盛修克那个紧张的神态便能猜得一二。
且不说李成手下这些人马的作战能力如何,李成接二连三的又归又叛,朝廷接二连三的安抚,无形中便给人留下了一种印象——朝廷对李成这股不安分的力量无可奈何。
不彻底解决李成,宿州的士气鼓不起来,赵构也不可能放心离开这里。
此时城下的叛军纷纷鼓噪不休,远处的火光东一片西一片慢慢往城下汇聚,入了夜也看不到他们下寨,就是奔着宿州来的,城头上却没有人吵嚷,连盛修克心也提了起来,看康王这次如何应对李成。
方才一听康王说“可惜这几千兵,”盛修克便暗自猜测,如果康王还要收降这些人。
但对李成这个人,盛修克真不怎么看好,担心再让他跑到宿州来管事儿,可能宿州的局面又要回到老路子上去了,前些日子他在宿州坚城清野做了不少事,怕是又要付之东流。
城下边有个叛军头目跑到近前,仰着头往上喝道,“谁管事?李将军亲自到了为啥还不快给开门,想让我们动粗吗?”
盛修克站在垛口后边应道,“本官是宿州通判盛修克,李成不在蕲州又跑到宿州来做什么?他有朝廷的任命吗?”
头目不假思考,脱口便道,“有朝廷的任命,临安已经任命我们李将军为宿州镇抚使了,快快开城请我们李大人进去。”
盛修克道,“胡说呢吧?宿州怎么没接到朝廷的旨意?”
头目道,“等着我们攻进去是吗?别忘了李将军也在宿州驻扎过,从哪个地方爬你的城,李将军比你都清楚,别等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盛修克的身后站着康王,扭头听他的主意,康王说,“问清楚李成的底细。”
宿州和泗州地处彭城侧后,如果没有这两个地方,彭城至楚州的防线便失去了联络和声援,极有可能被敌军从宿州穿插到寿春,濠州,往前可以威胁荆湖南北路,往东迂回,则要造成楚州后方空虚,使那里变为孤悬之地。
另外,赵构正好走到这儿了,他很希望宿州军民能够从应对李成的突袭中积累些信心,他决定不露面,先让盛修克探问一下李成的底细。
盛修克揣摩不到康王的意图,只好大声冲着城下问道,“既然朝廷有委任,下官为李将军开门倒可以,李将军可否亲自现身到城下来,等验过了官凭,我们天明以后必会开城,眼下城外敌我不分,下官怕有贼人乘虚混进来。”
城底下道,“你别跟我们李将军玩缓敌之计,李将军若走到了城下,你们放冷箭怎么办?”
盛修克笑道,“既然李将军是来宿州任职,我们怎么会放冷箭?李将军不来接洽的话,你们也得让统制马进过来答话吧,连马进都不露面,莫怪我宿州不给开城。”
不等头目答话,城下有人说,“马统制都已经死了,上哪儿来给你答话。”
盛修克问道,“怎么死的?”
城下有个人说,“我们在石首县被田师中和王进打了包抄…”
头目喝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快去报告李大人,宿州拿话绕我们呢,不给我们开城,请他下令强攻!”
有个人往回跑了。
田师中和王进是张伯英手下的两名统制,而石首县则是湖北一带了,看来李成刚从湖北吃了败仗回来,他最为得力的助手马进也死在了石首。
盛修克又请示,“怎么办,看来李成一定要进城。”
康王往城外的远处看,黑沉沉的,也不知道杨忻中和赵立布置的如何了,他哼了一声,“你就说本王在此,只要李成敢过来,本王立刻给他开城!”
盛修克大声道,“康王殿下有话,李成只要敢到城下来,立刻为他开城!”
这句话喊的无比清楚,城下闻听,出现了一阵骚动,呼啦一下往后退去,都仰着头往城上看,“康王!!他在哪里?你别不是吓我们呢。”
头目连忙吩咐,“还不快去报告李大人!”
康王此时的名头远比他刚刚做皇帝时响亮,仅仅从盛修克报出康王两个字后,城下的反应便能看的出来。
下面纷纷议论,说康王怎么会在宿州,有人说康王连韩州都敢去怎么不能来宿州,有人说既然康王都有话了,不知李大人会不会过来。
有人说,“李大人决心带我们去山东,他不会理会的。”
盛修克问道,“李将军怎么又要去山东?”
底下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显得并不知道为什么去山东,说李将军就是从山东出来的,这是回故地,有人说当兵吃粮,哪儿管饭就往哪儿去。
盛修克再道,“朝廷一直给你们发饷,怎么还这么说话?康王殿下在位时曾赐给李大人精绢两万多匹,这事连宿州人都知道。”
底下就有人指桑骂槐,说不知被哪个王八蛋把军饷给苛扣了,你说的是什么绢,反正我没看着什么绢。
赵构在城头上,看到城下中军有一片明亮的火光渐渐往近处移来,料定那里应该便是李成的位置,他从没近距离见过李成,这次倒要好好看看。
谁知在一箭多地外,李成再也不往前挪了,又派着人跑到城下来,说,“谁都知道康王善射,李将军就不往近处来了,城也不打算进了,只要求宿州给城外人马补充些粮钱,李将军要赶路。”
这段日子,盛修克在宿州不停的固城,城外各村镇割稻子、打谷、运米的人早就准备好了,李成来的不是时候,地里的稻子还不能当饭吃,大晚上的,挨家挨户的去征粮好像也不现实,从李成连营都未扎来看,这是要在宿州搂草打兔子来了,他目的地是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