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淮河祭旗的恐惧感还没排上号,一下子就要回家了。田春罗从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子一下子坐回了自家的小园子,闲心也就有了。
她听着舱外乱哄哄的,对邢秉懿道,“我去给你看看这个给九大王写情词的人,回来告诉你。”
邢秉懿说你别去添乱,但田春罗已经拉开门偷偷出去了,才一会儿便返回来,邢秉懿问,“那个王队长没拦你?”
田春罗说,“没有,她们都陪着吴芍药呢。”
邢秉懿暗道,真没白去,看来这个吴芍药就是吴娘子了。
田春罗说,“很抱歉姐姐,我只看了她一个背影,你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儿我也没看到,不过她真是很威风,手扶着栏杆站在那里说,‘我是吴芍药,是大宋皇帝陛下的婉仪,领着我们到这里来救人的,就是我们大宋的皇帝!东平寨需要支援…’姐姐你听听,她就这一嗓子,船上的人们就争先恐后冲到东边去了!怪不得是她随着九大王来救我们,要是放在我,我吓也吓软了。”
邢秉懿很想问问田春罗,你看到她的背影如何?
又觉着外头出了大事,自己追着问这个就太闲适了,暗忖这位吴娘子是个婉仪,那么在临安的大内里还有没有位在她之上的人呢?
她对田春罗道,“有什么好奇也须先祈祷我们平安回到临安再说,我们帮不上忙,可也不能跑出去添乱。”
正想到此,便听到岸上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临近了,人在船下只停了有一两句话的功夫,便又马不停蹄的朝东边驰去了。
邢秉懿坐在舱室里,也知道船队马上要往东边去,三拨儿、两拨儿的人都急匆匆的往东赶,一定事态紧急,河口被人截住可就谁都走不了了。
娄室本来不想在东平寨多停,他急着往东去寻另两艘最大的船,然后接上夫人们,带上自己的人赶紧走。
娄室来韩州就算跌了人生道路上很大一跤,损些人在其次,主要是面子上的。
大金国公认的军神,众目睽睽中被四太子的马夫挑在枪杆子上走来走去,又被捆扔在吴乞买脚底下半天没人搭理,可算有人搭理了,还拿着一杆豁了牙的刀、没尖儿的枪在使节面前亮了相。
——连吴乞买都在有意看他的笑话。
但娄室也有所得,元帅金印被斜也有恃无恐的扣压,这件事情要好好同大勃极烈说说,应该叫完颜宗翰清醒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夺权阴谋!
娄室另外的收获便是重昏侯赵桓,以及朱皇后的亲妹子朱凤英。
他带着人还未到东平寨,迎面有个黑影子急匆匆的跑过来,这人像有什么急事,离着还有十几步远,便挥着手冲他们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南岸来了大批的金军!”
娄室带的这些人听得清清楚楚,纷纷在跑动中勒马疾停,并且不等娄室下令,一声不吭将刀都出了鞘儿。
娄室在原地等着,还问他道,“你说什么?近前来讲!”
报信的人浑然不觉,一直跑到了娄室的马前,指着南方说,“金军…”
娄室不等他说完,冷不防挥起铁棒朝他劈头打去,耳中只听“啪!”的一声,人便被他打飞出去七八步远,重重地摔在河边。
手下人望着呆呆发愣的娄室,纷纷问道,“元帅,怎么办?”
怎么办?
娄室坐在鞍子上也在想这个问题,金军绝不会指着自己人说什么“金军”,说这个的人很显然就不是什么金军。
那么跑到吴乞买跟前去的蒲里衍又是什么人?他手里拿着的可是完颜宗弼的金雀开山斧,那么完颜宗弼在黄天荡到底怎么了。
这个领头的蒲里衍说娄室的一百人还在大船上,娄室估计这话也是假的了,他的夫人们和三个王妃倒还有可能活着。
娄室冷静的说道,“皇上身边不缺人护驾,还有辽王斜也,保护他用不着我这几个人马,哼!我们去了还要给陛下添乱!”
吴乞买的话又在娄室的耳边响起来,“朕给你脸了是吧”,完颜宗翰对他可从来没这么无礼过!
娄室拿铁棒指着东平寨,恶狠狠的道,“杀平他们,我们立刻去大船上搭救夫人和王妃们!”
那以后可就再也没什么王妃了,没主儿的女人没人寻,四殿下也不敢去他的内室找人,再说四殿下是生是死还说不清楚呢!
娄室往常不大在意朝政,即便阿骨打死了以后,吴乞买的上位有违“武者主国兼主外朝,文者主内朝”的规矩,娄室也认为那是皇室的事情,大勃极烈即便没能上位,也轮不到他搅到里面去。
今天他也不会搅进去,信儿也不会给吴乞买送。
看看吴乞买瞧得起的那个曹刺史,连昏德公都不用的,没脊梁骨的小人。
元帅的话就是命令,他们只留了两个人看住后边的三驾马车,其余人一抖缰,朝着东平渡而来。
离着寨子尚有一刺之地,娄室便高声喝问道,“南岸是什么状况?”
辽河边的夜色里站着四五十个人,都朝着南岸指指点点,闻声又从寨子里跑出来四五个,其中一个朝这里道,“是谁来的这样快?”
看来东平寨也就这点儿人,娄室马不停蹄接近问话者,离着两三步远,突然又将铁棒举了起来,牙缝儿呲道,“正是本帅!”
铁棒随着话音“呼!”的打下来。
问话者反应不算慢,对方跑过来连问话都不停,已然让他很觉诧异,情急之中将手中拎的刀向上招架,正好碰到娄室的铁棒上,刀一下子就脱手了。
娄室不给他机会,反手一棒。
又被他身子一斜躲开了要害,肩头上却被铁棒扫上一下,人当时便跌出去了,口中喊,“金军来了!快抄家伙!”
又是金军!娄室的四十个骑兵早就朝岸上的那些人下手了,辽河岸边惨叫声响起,人群四散躲避,匆忙反击!
马队一冲而过,河滩上留下了十多具尸体,转瞬间这些人一圈马又冲了回来。
肩头上中棒的人正是马统领,一整扇左膀子毫无知觉,他一翻身又斜跳起来,对方在马上不依不饶,一转身铁棒又朝着他劈来了。
马统领手里没家伙,在地下翻滚着躲闪,数次在生死之间。
手下的人仓促应战,有的人往远处逃,他大喊道,“分散开跑!缠住他们,很快便来援军!”
步军碰上马军,扎堆儿跑最吃亏。
本来这些人都有马,亏的是一个人都没在马边,马统领情急之间能够要求他们的,便是分开了跑。
援军?有没有援军都得这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