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唐僧一众离了金睛山,真个是晓行夜宿,奔波不停一路向西而去,不多时便春去冬来,五人又到了一处,而眼看就近了西梁女国。那化身拍了拍行者的肩膀,将行者引到一旁,开口笑道:
“前面有一所在有阴无阳,若你等有人要喝水,却要三思。我还要会个友,你等且仔细。”
那行者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却也没当回事。便让那化身先行离开了,而那化身还怕师徒生出嫌隙,特意与其他三众说了,莫喝不洁之水,不过似乎没有一个人当回事,那化身化虹而走之后,师徒四人继续向西而行。
正行处,忽遇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唐长老勒过马观看,远见河那边有柳阴垂碧,微露着茅屋几椽。行者遥指那厢道:
“那里人家,一定是摆渡的。”
那三藏点了点头赞同道:
”见那厢也似这般,却不见船只,未敢开言。”
那八戒一听这话,当时便厉声高叫道:
“摆渡的!撑船过来!”
那八戒连叫几遍,只见那柳阴里面,咿咿哑哑的,撑出一只船儿。不多时,相近这岸。很快便靠在岸边,那船顶在墙上岸上后。船舱中人开口道:
“坐船的,这里来”
三藏纵马近前看处,那摆渡人:头裹锦绒帕,足踏皂丝鞋。身穿百纳绵裆袄,腰束千针裙布衫。手腕皮粗筋力硬,眼花眉皱面容衰。声音娇细如莺啭,近观乃是老裙钗。
行者一见撑船的是个老妇人,当即有些讶异,开口便道:
“你是摆渡的?梢公如何不在,却着梢婆撑船?”
闻听此言,那妇人微笑不答,用手拖上跳板。沙和尚将行李挑上去,行者扶着师父上跳,然后顺过船来,八戒牵上白马,收了跳板。那妇人撑开船,摇动桨,顷刻间过了河。
师徒一众,身登西岸,长老教沙僧解开包,取几文钱钞与他。妇人更不争多寡,将缆拴在傍水的桩上,笑嘻嘻径入庄屋里去了。三藏见那水清,一时口渴,便着八戒:
“你取钵盂,舀些水来我吃。”
那八戒一听这话。也没有在意,他自己也口渴的紧,当时便开口道:
“我也正要些儿吃哩。”
那八戒即取钵盂,舀了一钵,递与三藏。三藏吃了有一少半,还剩了多半,八戒接来,一气饮干,却伏侍三藏上马。师徒们找路西行,不上半个时辰,那长老在马上呻吟道:
“不知为何,腹痛难忍,痛杀我也!”
那三藏还没有缓过劲来,八戒随后道:
“我也有些腹痛。”
那行者这才一拍脑门。口里道:
“坏了,莫不是那水有问题,我兄弟才在此前如此说话。”
那行者此言一出,那三人立刻便想到了之前化身的言语,但是现在后悔早已经来不及,行者有些一无奈的道:
“且忍一忍,到村舍中再与你们寻医。”
不多时那三藏他两个疼痛难禁,渐渐肚子大了。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三藏正不稳便,忽然见那路旁有一村舍,树梢头挑着两个草把。却是一个客店。
“师父,好了,那厢是个卖酒的人家。我们且去化他些热汤与你吃,就问可有卖药的,讨贴药,与你治治腹痛。”
行者这话算是给了那三藏带来希望了,那三藏闻言甚喜,却打白马,不一时,到了村舍门口下马。但只见那门儿外有一个老婆婆,端坐在草墩上缝补。行者上前,打个问讯道:
“婆婆,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我师父乃唐朝御弟。因为过河吃了河水,觉肚腹疼痛。”
那婆婆是个本地人士。一听这话便能够猜出一个八九不离十了,当时便笑嘻嘻的道:
“你们是在哪里吃的水?”
那行者不解其中缘故当即开口道:
“是在东边的清水河里边吃的水。”
那婆婆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乐得不行,口里道:
“你们且都进来,我与你们说。”
行者即搀唐僧,沙僧即扶八戒,两人声声唤唤,腆着肚子,一个个只疼得面黄眉皱,入草舍坐下,行者只叫:
“婆婆,是必烧些热汤与我师父,我们谢你。”
那婆婆且不烧汤,笑唏唏跑走后边叫道:
“你们来看!你们来看!”
话音刚落,那里面,又走出两三个半老不老的妇人,都来望着唐僧嬉笑。行者大怒,喝了一声,把牙一嗟,唬得那一家子跌跌蹡蹡,往后就走。行者上前,扯住那老婆子道:
“快早烧汤,我饶了你!”
“悟空,莫要放刁,烧汤不济事的。”
那一众婆娘正战战兢兢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响声,那化身推门而入,口里道:
“你可知,三藏喝的那水却有缘故。”
那行者一听这话。却才放下了那老婆子,回身与那化身道:
“兄弟。却是什么缘故。”
那化身一听这话,开口道:
“这里乃是西梁女国。我们这一国尽是女人,更无男子,故此她们见了你们欢喜。你师父吃的那水不好了,那条河唤做子母河,我那国王城外,还有一座迎阳馆驿,驿门外有一个照胎泉。我这里人,但得年登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里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那迎阳馆照胎水边照去。若照得有了双影,便就降生孩儿。你师吃了子母河水,以此成了胎气,也不日要生孩子,热汤怎么治得了。”
那三藏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口里呐呐的道: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离奇之事么,这可怎么得了?”
那八戒一听这话,更是撒胯的哼道:
“爷爷呀!要生孩子,我们却是男身!那里开得产门?如何脱得出来。”
那行者一听这话,心中也不着急,开口便道:
“古人云,瓜熟自落,若到那个时节,一定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也。”
一旁的化身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开口道:
“想当初世尊如来假托摩耶夫人身体降生,便不是从产门而出,乃是肋下开门,这也算是和佛土之道了。”
三藏与那八戒一听这话,越发的忍不住疼,那三藏作为一个饱学佛经的和尚。自然是知道那世尊如来降生的典故的,而那八戒喝得多,如今却疼得厉害了。口里连连叫痛。
“死了死了!哥哥!你问这婆婆,看那里有手轻的稳婆,预先寻下几个,这半会一阵阵的动荡得紧,想是摧阵疼。快了!快了!”
那沙僧一听这话,当时便口里笑道:
“二哥,既知摧阵疼,不要扭动,只恐挤破羊水耳。”
一旁的三藏疼痛难忍,也h顾不得心中取笑了,口里连连的道:
“婆婆啊,你这里可有医家?教我徒弟去买一贴堕胎药吃了,打下胎来吧。”
那婆子方才被那行者一吓,吃了一惊,不过她在这西梁女国,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此刻已经恢复过来,口里笑道:
“就有药也不济事。只是我们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阳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须得那井里水吃一口,方才解了胎气。却如今取不得水了,向年来了一个道人,称名如意真仙,把那破儿洞改作聚仙庵,护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赐与人。但欲求水者,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志诚奉献,只拜求得他一碗儿水哩。你们这行脚僧,怎么得许多钱财买办?但只可挨命,待时而生产罢了。”
那行者闻听此言,当即便十分欣喜,开口便道:
““婆婆,你这里到那解阳山有几多路程?”
那婆婆闻言不解道:
“有三十里。你待如何?”
行者一听这话,当时便有了定计,口里道:
“好了!好了!师父放心,待老孙取些水来你吃。”
那行者一要去取水当即,吩咐沙僧道:“你好仔细看着师父,若这家子无礼,侵哄师父,你拿出旧时手段来,装吓唬她等我取水去。”
那沙僧依命,只见那婆子端出一个大瓦钵来,递与行者道:
“拿这钵头儿去,是必多取些来,与我们留着用急。”
却原来,那西梁女国本是一座烟花所在,并非没有男人,只不过男人都走不出这烟花院,一个个俱被榨死在此间,而正因为如此,通天河那边的行商,才会九死一生。
那行者不知其中缘由行者真个接了瓦钵,出草舍,纵云而去。那婆子才望空礼拜道:
“爷爷呀!这和尚会驾云!”
那婆子才进去叫出那几个妇人来,对唐僧磕头礼拜,都称为罗汉菩萨,一壁厢烧汤办饭,供奉唐僧。
另一边厢,那行者筋斗云起,少顷间见一座山头,阻住云角,即按云光,睁睛看处,又只见背阴处,有一所庄院,忽闻得犬吠之声。行者,径至庄所,却也好个去处,看那:小桥通活水,茅舍倚青山。村犬汪篱落,幽人自往还。
不时来至门首,见一个老道人,盘坐在绿茵之上,大圣放下瓦钵,近前道问讯,那道人欠身还礼道:“那方来者?至小庵有何贵干?”
“贫僧乃东土大唐钦差西天取经者。因我师父误饮了子母河之水,如今腹疼肿胀难禁。问及土人,说是结成胎气,无方可治。访得解阳山破儿洞有落胎泉可以消得胎气,故此特来拜见如意真仙,求些泉水,搭救师父,累烦老道指引指引。”
那老道闻听此言,不知是丧门星上了门,还误以为是一桩好事,当即开口道:
“此间就是破儿洞,今改为聚仙庵了。我却不是别人,即是如意真仙老爷的大徒弟。你叫做甚么名字?你的花红酒礼,都在哪里?待我好与你通报。”
那行者如今是个有求于人的,当即口里道:
“我是唐三藏法师的大徒弟,贱名孙悟空。是个过路的挂搭僧,不曾办得来。”
那道人一听这话,开口笑道:
“你好痴呀!我老师父护住山泉,并不曾白送与人。你回去办将礼来,我好通报,不然请回,莫想莫想!”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时便不乐意了,口里嬉笑道:
“人情大似圣旨,你去说我老孙的名字,他必然做个人情,或者连井都送我也。”
那道人闻此言,怕是师父的故友寻找上门来,只得进去通报,却见那真仙抚琴,只待他琴终,方才说道:
“师父,外面有个和尚,口称是唐三藏大徒弟孙悟空,欲求落胎泉水,救他师父。”
那真仙不听说便罢,一听得说个悟空名字,却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急起身,下了琴床,脱了素服,换上道衣,取一把如意钩子,跳出庵门,叫道:
“孙悟空何在?”
那行者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个是知道他名号的人,当即定眼观瞧,见那如意真仙,头戴星冠飞彩艳,身穿金缕法衣红。足下云鞋堆锦绣,腰间宝带绕玲珑。一双纳锦凌波袜,半露裙襕闪绣绒。手拿如意金钩子,鐏利杆长若蟒龙。凤眼光明眉菂竖,钢牙尖利口翻红。额下髯飘如烈火,鬓边赤发短蓬松。却是一个红毛鬼的模样。
那孙悟空有求于人,自然不可能是以貌取人,一听他呼和,当即,合掌作礼道:“贫僧便是孙悟空。”
那如意真仙也并未见过孙悟空,只是看在牛魔王家书里边有提及,一见那猴头模样,当即笑道:
“你真个是孙悟空,却是假名托姓者?”
那行者不知情,自思那九天十地没有什么人敢冒充自己,当即开口道:
“你看先生说话,常言道,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悟空,岂有假托之理?”
那如意真仙一听这话,当时不住的冷笑,口里道:
“你可认得我么?”
行者道一听这话,当即“便知道了这是一个故人,而他当初在花果山为怪时,四大部洲所交的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实在是记不清那么多人,他看那如意真仙如此面生实在是认不得是谁,随即开口道:
“我因归正释门,秉诚僧教,这一向登山涉水,把我那幼时的朋友也都疏失,未及拜访,少识尊颜。适间问道子母河西乡人家,言及先生乃如意真仙,故此知之。”
那如意真仙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笑道:
“你走你的路,我修我的真,你来找我作何?”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即开口道:
“因我师父误饮了子母河水,腹疼成胎,特来仙府,拜求一碗落胎泉水,救解师难也。”
那如意真仙一听这话,钢牙紧咬,对着那孙悟空怒目而视,口里道:
“你师父可是唐三藏么?你们可曾会着一个圣婴大王么?”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道:
“我师父正是唐三藏,那圣婴大王他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红孩儿妖怪的绰号,真仙问他怎的?”
那如意真仙怒火中烧,对行者破口大骂,神色越发冷然:
“那圣婴大王是我之舍侄,我乃牛魔王的兄弟。前者家兄处有信来报我,称说唐三藏的大徒弟孙悟空惫懒,将他害了。我这里正没处寻你报仇,你倒来寻我,还要甚么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