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陈到底(1 / 1)

那灵感大王迅速的听取了鳜婆的建议出水府,踏长空兴风作雪,结冷凝冻成冰,当是时,那化身正安坐于陈家廊下,打坐冥想,与师徒四人并不在一处安歇,突然睁开双目,化作虹光跳上高空。

却说唐长老师徒四人歇在陈家,将近天晓,师徒们衾寒枕冷。八戒冻得直发颤,也睡不得,口里直叫唤:

“师兄,冷啊!”

那行者自打压在五行山底下之后。经历六百寒暑,早已经寒暑不侵了,一听那八戒说话,当即开口便道:

“你这呆子,忒不长进!出家人寒暑不侵,怎么怕冷?”

那行者话音未落,一旁的三藏牙关紧咬,不住地打哆嗦,口里道:

“徒弟,果然冷。你看,就是那重衾无暖气,袖手似揣冰。实在是难挨。”

师徒四人爬起来穿了衣服,那行者开门看处。外面白茫茫的,原来下雪哩!行者一惊,当即开口便道:

“怪道你们害冷哩,却是这般大雪!”

四人眼同观看,那场雪,纷纷洒洒,果如剪玉飞绵。师徒们叹玩多时,只见陈家老者,着两个僮仆,扫开道路,又两个送出热汤洗面。须臾又送滚茶乳饼,又抬出炭火,俱到厢房,师徒们叙坐。长老问道:

“老施主,贵处时令,不知可分春夏秋冬?”

那陈澄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此间虽是僻地,但只风俗人物与上国不同,至于诸凡谷苗牲畜,都是同天共日,岂有不分四时之理?”

三藏一听这话,当时便更加疑惑,开口便道:

“既分四时,怎么如今就有这般大雪,这般寒冷?”

那陈澄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长老有所不知,此时虽是七月,昨日已交白露,就是八月节了。我这里常年八月间就有霜雪。”

正话间,又见僮仆来安桌子,请吃粥。粥罢之后,雪比早间又大,须臾平地有二尺来深。三藏心焦垂泪,陈澄一见这样场景当即便开口道:

““老爷放心,莫见雪深忧虑。我舍下颇有几石粮食,供养得老爷们半生也是小可?”

那三藏一听这话,更加的忧伤,颇有一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感觉。

“老施主不知贫僧之苦。我当年蒙圣恩赐了旨意,摆大驾亲送出关,唐王御手擎杯奉饯,问道几时可回?贫僧不知有山川之险,顺口回奏,只消三年,可取经回国。自别后,今已七八个年头,还未见佛面,恐违了钦限,又怕的是妖魔凶狠,所以焦虑。今日有缘得寓潭府,昨夜愚徒们略施小惠报答,实指望求一船只渡河。不期天降大雪,道路迷漫,不知几时才得功成回故土也!”

那陈澄一听这话,当即便又笑着宽慰道:

“老爷放心,正是多的日子过了,哪里在这几日?且待天晴,化了冰,老拙倾家费产,必处置送老爷过河。”

几人闲叙多时又有一僮又请进早斋。到厅上吃毕,叙不多时,又午斋相继而进。三藏见品物丰盛,不安道:

“既蒙见留,只可以家常相待。如此盛情,贫僧深感不安。”

“老爷,说这话,折杀老朽了。感蒙替祭救命之恩,虽逐日设筵奉款,也难酬难谢。”

不多时大雪方住,就有人行走。陈老见三藏不快,又打扫花园,大盆架火,请去雪洞里闲耍散闷。八戒笑道:

“那老儿忒没算计!春二三月好赏花园,这等大雪又冷,赏玩何物!”

行者一听这话,当即驳斥道:

“呆子不知事!雪景自然幽静,一则游赏,二来与师父宽怀。”

遂此邀请到园,但见:景值三秋,风光如腊。苍松结玉蕊,衰柳挂银花。阶下玉苔堆粉屑,窗前翠竹吐琼芽。巧石山头,养鱼池内。巧石山头,削削尖峰排玉笋;养鱼池内,清清活水作冰盘。临岸芙蓉娇色浅,傍崖木槿嫩枝垂。

又见那雪洞中放一个兽面象足铜火盆,热烘烘炭火才生;那上下有几张虎皮搭苫漆交椅,软温温纸窗铺设。四壁上挂几轴名公古画,却是那七贤过关,寒江独钓,迭嶂层峦团雪景;苏武餐毡,折梅逢使,琼林玉树写寒文。

众人观玩良久,就于雪洞里坐下,对邻叟道取经之事,又捧香茶饮毕。那僮仆即抬桌围炉,与两个邻叟各饮了几杯,收了家火。不觉天色将晚,又仍请到厅上晚斋,只听得街上行人都道:

“好冷天啊!把通天河冻住了!”

那三藏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口里道:

“悟空,冻住河,我们怎生是好?”

那陈澄一听这话,只得宽慰道:

“乍寒乍冷,想是近河边浅水处冻结。”

那行人一听这话,当即笑道:

“不是不是。那大雪把八百里都冻的似镜面一般,路口上有人走哩!”

三藏听说有人走,当即便大喜过望,就要去看。那陈家老者连忙拦住,口里道:

“老爷莫忙,今日晚了,明日去看。”

三藏闻言点了点头,遂此别却邻叟,又晚斋毕,依然歇在厢房,及次日天晓,八戒起来道。

“师兄,今夜更冷,想必河冻住也。”

那三藏闻言大喜往天上礼拜道:

“众位护教大神,弟子一向西来,虔心拜佛,苦历山川,更无一声报怨。今至于此,感得皇天祐助,结冻河水,弟子空心权谢,待得经回,奏上唐皇,竭诚酬答。”

那三藏礼拜毕,遂教悟净备马,趁冰过河。陈老只怕不安,口里又道:

“莫忙,待几日雪融冰解,老拙这里办船相送。”

那沙僧一听这话当即开口道:

“有道是,耳闻不如眼见。我备了马,且请师父亲去看看。”

那陈澄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言之有理。小的们,快去备我们六匹马来!且莫备唐僧老爷马。”

就有六个小童跟随,一行人径往河边来看,三藏与一行人到了河边,勒马观看,真个那路口上有人行走。心中疑惑,开口便道:

“施主,那些人上冰往哪里去?”

“河那边乃西梁女国,这起人都是做买卖的。我这边百钱之物,到那边可值万钱;那边百钱之物,到这边亦可值万钱。利重本轻,所以人不顾生死而去。常年家有五七人一船,或十数人一船,飘洋而过。见如今河道冻住,故舍命而步行也。”

听了那陈澄的话,三藏不知那西梁女国是一个吃人的所在,故而有感而发,当时便自嘲道:

“世间事惟名利最重。似他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为名,与他能差几何?悟空,快回施主家,收拾行囊,叩背马匹,趁此层冰,早奔西方去也。”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即乐乐呵呵的想要去备马,另一边那沙僧有些忧心道:

“师父啊,常言道,千日吃了千升米。今已托赖陈府上,且再住几日,待天晴化冻,办船而过,忙中恐有错也。”

那三藏一听这话,当即有些不悦,开口驳斥道:

“悟净,怎么这等愚见!若是正二月,一日暖似一日,可以待得冻解。此时乃八月,一日冷似一日,如何可便望解冻!却不又误了半载行程?”

话音未落,那八戒从马上下来,开口道:

“你们且休讲闲口,等老猪试看有多少厚薄。”

那行者闻听此言,停住了脚步,口里道:

“呆子,前夜试水,能去抛石,如今冰冻重漫,怎生试得?”

那八戒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师兄不知,等我举钉钯筑他一下。假若筑破,就是冰薄,且不敢行;若筑不动,便是冰厚,如何不行?”

那八戒撩衣拽步,走上河边,双手举钯,尽力一筑,只听扑的一声,筑了九个白迹,手也振得生疼。随即笑道:

“去得!去得!连底都锢住了。”

三藏闻言,十分欢喜,与众同回陈家,只教收拾走路。那两个老者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些干粮烘炒,做些烧饼馍馍相送。一家子磕头礼拜,又捧出一盘子散碎金银,跪在面前道:

“多蒙老爷活子之恩,聊表途中一饭之敬。”

那三藏摆手摇头,只是不受道:

“贫僧出家人,财帛何用?就途中也不敢取出。只是以化斋度日为正事,收了干粮足矣。”

二老又再三央求,行者用指尖儿捻了一小块,约有四五钱重,递与唐僧道:

“师父,也只当些衬钱,莫教空负二老之意。”

那三藏只得收下,此相向而别,径至河边冰上,那马蹄滑了一滑,险些儿把三藏跌下马来,那八戒一把将唐僧扶住,开口便道:

“且住!问陈老官讨个稻草来我用。”

那行者一听这话,有些疑惑,开口便道:

“你要稻草何用?”

那八戒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笑道:

“你吗里得知,要稻草包着马蹄方才不滑,免教跌下师父来也。”

陈老在岸上听言,急命人家中取一束稻草,却请唐僧上岸下马。八戒将草包裹马足,然后踏冰而行。别陈老离河边,行有三四里远近,八戒把九环锡杖递与唐僧道:

“师父,你横此在马上。”

“这呆子奸诈!锡杖原是你挑的,如何又叫师父拿着?”

那八戒见行者不解,当即便开口道:

“你不曾走过冰凌,不晓得。凡是冰冻之上,必有凌眼,倘若踏着凌眼,掉下去,若没横担之物,一下的落水,就如一个大锅盖盖住,如何钻得上来!须是如此架住方可。”

众人一听这话,才知道那八戒是一个专业的,当即便都依了他,长老横担着锡杖,行者横担着铁棒,沙僧横担着降妖宝杖,八戒肩挑着行李,腰横着钉钯,师徒们放心前进。这一直行到天晚,吃了些干粮,却又不敢久停,对着星月光华,观的冰冻上亮灼灼、白茫茫,只情奔走,果然是马不停蹄,师徒们莫能合眼,走了一夜。天明又吃些干粮,往西又进。

却说那灵感大王自从回归水府,引众精在于冰下。等候多时,只听得马蹄响处,他在底下弄个神通,猛的迸开冰冻,慌得孙大圣跳上空中,早把那白马落于水内,三人尽皆掉下。那灵感大王将三藏捉住,引群精径回水府,厉声高叫道:

“鳜妹何在?”

鳜婆一听这话迎门施礼道:

“大王,不敢不敢!高攀了也。”

那灵感大王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贤妹何出此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原说听从汝计,捉了唐僧,与你拜为兄妹。今日果成妙计,捉了唐僧,就好味了前言?小的们,抬过案桌,磨快刀来,把这和尚剖腹剜心,剥皮剐肉,一壁厢响动乐器,与贤妹共而食之,延寿长生也。”

那鳜婆一听这话,当即便心头一惊,开口道:

“大王,且休吃他,恐他徒弟们寻来吵闹。且宁耐两日,让那厮不来寻,然后剖开,请大王上坐,众眷族环列,吹弹歌舞,奉上大王,从容自在享用,却不好也?”

那灵感大王一听这话,深以为然不疑有他,把唐僧藏于宫后,使一个六尺长的石匣,隔断在中间。

另一边却说八戒、沙僧在水里捞着行囊,放在白马身上驮了,分开水路,涌浪翻波,负水而出,行者在半空中看见,问道:

“师父何在?”

在那水底的八戒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道:

“师父姓陈,改名到底了,如今没处找寻,且上岸再作区处。”

原来八戒本是天蓬元帅临凡,他当年掌管天河八万水兵大众,沙和尚是流沙河内出身,白马得了龙血,化为白龙,故此能知水性。行者在空中指引,须臾回转东崖,晒刷了马匹,行者云头按落,一同到于陈家庄上。早有人报与二老道:

“四个取经的老爷,如今只剩了三个来也。”

那陈家兄弟一听这话,当即忙接出门外,果见衣裳还湿,心里一惊,开口道:

“老爷们,我等那般苦留,却不肯住,非去不可。如今怎么不见三藏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