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当我来到母亲曾经生长的故乡,记忆的闸门打开思念的泪盈满了眼眶。
还是那条小路,苦菜花开满了路旁,仿佛看见母亲还挑着大担的柴禾,艰难地行走在崎岖的路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还是那片田野,地头坐着三岁的我,嘴里一边嚼着哥姐拾荒的花生碎一边喊着:“哥,我要去找娘!”。我小,不知娘此时正在半山坡里开荒,那挥舞的锄头正把她诗人的手打岀颗颗血泡流岀殷红的血浆。
突然,哥姐大喊一声:“狼来了!”二人撒腿就跑,来不及管呆头呆脑的我。我听见一声狼嚎,定眼看去,地坑上那绿眼睛大尾巴的是狗吗,我不知害怕,就在那狼跳下地坑向我扑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枪响。原来是猎人叔伯爷爷听到了呼救声,在狼嘴里救下了我。
当年黄昏扛着锄头走进家门,我们拥着母亲,哥姐争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娘流着心痛的泪,紧紧地抱住我,娘的怀抱好温暖啊。那夜,吃着娘煮的苦菜粥觉得特别的香。
书案前,未及动笔,思念的泪打湿了铺开的纸笺。母亲啊,孩儿多想写下您一生的故事,您如苦菜花开,用您一生的朴实无华为我们留下多少平凡而又伟大的奉献。无奈文浅笔拙,写不尽对您如水长流的千恩万谢,您永远是孩儿心中放不下的思念,永远的痛。
冬天的横石河,西风凛冽地如刀一样刮着河面,这时河中却站着卷着裤腿光着脚的母亲,河岸堆满了如小山一样的脏衣服(那是单身职工们换洗的衣服,母亲每人每个月一元钱包洗)。
母亲用手搓,用脚踩,脚在冰冷的河水中已冻麻木,双手冻得通红!受不住的时候,把手放在嘴边哈口热气,继续洗。
那是六十年代初,母亲在横石镇医院当医生,父亲是粮管所主任,工作很忙。受条件限制请不起保姆,就由哥姐带着我。父亲下乡了,九岁的哥哥,六岁的姐姐就带着我坐在母亲医院门囗哭。院长出来见状,对我母亲说:“小陈,咋不请个保姆,孩子们怪可怜的!”母亲出来,拥住我们,眼泪流了出来!
回到家中,母亲烧火做饭。晚饭后我们都睡了,母亲却辗转难眠,她在为是否辞去自己心爱的工作,回家照顾我们在作决断。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去了医院,向院长辞了工作。院长一再挽留,说母亲很有当医生的才能,可惜!母亲婉言谢绝了。转身之际,眼中盈满了对生活无奈的泪…
从此,母亲为了照顾我们,在家当起了家属,为了补贴家用,用一个女人的肩膀,挑尽了生活的重担!
杏花又落满了母亲的屋顶,只是瓦楞上再也未见升起的炊烟,母亲去了我今生再也无法见到的地方!母亲啊,儿又想起了您的那年那月…
您从医院辞职回来,正赶上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运动造成的国民经济比例失调,严重影响了人民生活的时候!
山上的野菜都快被挖光了,天蒙蒙亮您就起床,拎着菜篮子、铲刀,上山刮树皮子、挖观音土和苦菜。回到家中再和着粗糠做成粑粑,这就是一家人的主食。当看到孩子们呑咽不进时,眼里流岀心痛的泪花!
听您对父亲说:“孩子们太小,能不能批个条子,弄几斤米熬点粥给孩子们喝?”父亲是粮管主任,他有权利,可他说:“小陈啊,我是共产党的干部,要想想有好多人现在同我们一样在忍饥受饿啊!仓里的粮食是拿来给群众救命的,我不能搞特权啊!”母亲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哄我们睡觉,说是明天一定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也在饥饿中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终于到了,母亲又出去挖野菜了,中午回到家,篮子里没有野菜,原来都被人挖光了,只是篮角有一个小布袋,里面大概装了一小碗干蚕豆,这是母亲最要好的朋友桂香婆偷偷给的!
母亲赶紧生火煮蚕豆,我们都瞪着眼睛在等锅里的豆子熟,做好后,母亲给每个人碗里放了几颗,然后说:“大家吃吧!”父亲问:“小陈,你有吗?”母亲回答:“有哇,在锅里呢!”她转身进了厨房,可锅里哪里还有啊,她倒了一碗白开水喝了下去。这就是她的一餐饭啊。
我站在厨房门边,望着母亲美丽而清瘦的脸颊,她露出了一丝微笑,孩子们啊,今夜终于没让你们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