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老百病生。已八十七岁高龄的二娇患上了糖尿病,她的整个生活规律都被病魔打乱,她总是时常觉得饿,一顿可吃两大碗,一会又饿了,吃得多屙的多,开始自己还能自理,后来就感觉身上总是无力,这时孩子们就常来照顾她,左军家离她近些,就常和媳妇阿萍回来给母亲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医生吩咐不能多吃糖份多的食品,孩子们就尽量给她做无糖食品,女红左红也退休在家带孙子,这时也寸常过来看望母亲,每天给二娇送半只蒸好的鸭子过来给她吃,二娇嚷着不够她一餐,说女儿小气。左红说:“娘,不是女儿舍不得,而是你的身体容不得你过多吃,不然会加重你的病情。”就这样二娇带病的身子让她失去了想干活的能力,儿女们毕竟都是有了儿孙的人,小儿媳阿娟和丈夫一起也有时过来看望一下母亲,小晏很善解人意地买一大堆咸点心放在二娇这里,他知道糖尿病人常饿想吃,二娇心里也非常感谢小晏这孩子的善解人意。
陈妹的老伴2005年离世后,二娇就和陈妹更亲近了,每天吃过早饭就到陈妹家玩,两老姐妹一起上街买点菜,回来一起看电视,中午就一起吃饭,晚上二娇才回家睡觉,这种光景又持续了三年,二娇90岁了,行动再不方便,只能每天呆在家里,90生日的那天,大儿子世平带着全家回来给老母亲做寿。左军把母亲背进寿堂,一大家子和亲朋好友围在二娇身边,祝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人们举盏的祝词声中,二娇激动地含笑落泪。她知道这是她人生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有这么多亲人和朋友陪着自己是自己的福份,现在世道好了,人们有吃有穿,家家生活富裕,二娇真想好好多活几年,健健康康的多好,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每天又有好电视看,每天还有孩子们常来看自己,还有陈妹陪伴自已,二娇面对着大家连声道着谢。寿宴后,世平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商量,安排怎样照顾好年迈多病的老母亲。
月光照在二娇的床前,二娇望着带着寒意的月色,感觉自己有些凄凉,因为再不方便动弹,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屋里,孩子们白天都轮流过来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晚上她坚决不要孩子们在这里,她知道各自都有家庭,她不愿拖累孩子们太多,自己艰难地爬下床去解手,然后又爬上床躺着,就这样又熬过了三年的时光。她抓起一把撂在床头的爆米花放进嘴里,用没牙的嘴唇包含着吞进肚里,喝了口凉茶,觉得舒服了一点,窗外的秋蝉声声,让她想起了这几年都因病再没回去看望的老鸦山,她想念离世多年的父母,她想念那片生养她的土地,她想念收她去当童养媳的夏太太,她想念带她走上革命道路又视她为亲闺女的夏老爷。时光真快呀,一晃就九十三年过去了,二娇虽已九十三岁高龄,病魔缠身,可大脑的记忆却丝毫未退,一生的过往,都让她至死不能忘怀,她想起了与前夫阿正羞涩中的风花雪月,她想起了夏老爷在老鸦山上为她们举行的婚礼,她想起了抱着儿子世平送丈夫参军时阿正一步一回头舍不得她母子的目光…
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战争,她的人生或许就是另样的场面,如果不是战争的残酷,日本鬼子的惨无人道,她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怎会扛起枪来打日本鬼子,与敌人作坚决的斗争。那战火的硝烟弥漫了十年,她把十年的青春都奉献在了守卫故土和等待丈夫归来的光阴中。当现实摆在眼前,左树青把阿正的遗物交到她手中时,她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痛碎的心,任凭绝望的泪无止地流了下来。她多么渴望着与丈夫的重逢,听到儿子世平在阿正怀中甜甜地叫着爸爸,无情的战争却夺去了阿正年轻的生命。
二娇眼角挂着泪痕,大脑中的画面像书页一样,一页一页地翻开,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故事,陪着她想到天亮,二娇想,如果生命再留给自己十年多好啊,她想看到她的子子孙孙把他们的父辈的事业和为国争光的精神发扬光大,永久传承,女儿左红一直忙,也未来得及把父亲左树青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故事编写出来,她觉得女儿对不起她父亲,她多想在她生前听到女儿拿着手稿把她为父母写的《父母的故事》读给她听…秋天的风吹开了晨雾,太阳又升了起来,二娇听到了儿媳阿萍打开房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