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净了,场光了,大洼矜持得像个少女羞羞答答。
北雁南飞了,天高云淡了,韩玉的两亩稻田,因了他一心爬格子,可怜兮兮得所收无几,那稻田里的蟹子,也因梗没抹了水泥坡,也都爬入了他人家。黑子和三头见他可怜,收了韩玉那两亩稻子,并给了韩玉超出市价两倍的价。韩玉于心不忍,推过推来,后来韩玉终是收了。黑子牵头包了村里两百亩稻田,起了个响亮的名号:白玉产业合作社,初始,黑子也想拉韩玉入社,倒不是盯上那两亩搭边地,而是发小光屁眼泥里水里滚,打破碗后还有盆,总不该有吃干的有喝稀的!况且,这合作社长远发展,也保不住要武还耍文,韩玉那把刷子,用在合作社,可能会把白玉的大米刷到津门,刷的和小站稻齐名,走向世界!想法归想法,盘算不改人倔,那韩玉已咬定青山不放松,志向高远不改初衷,黑子见状,也就随他去了。“我在大洼观风景,看我一片稻田藏万军,稻谷变白玉呀!蟹爪痒我心……”
黑子是评剧票友,墨水不比韩玉,可顺口一溜就来唐山瓷。黑子嗓音五声皆全,平日来了兴致,一曲《夺印》飞于嘴边,也迷倒老头老太太一片,年轻人是听了捂着耳朵走的!
“那家又死人了,缺你个唱曲的!”这是韩香常拐着弯扔给黑子的话。黑子不愠不火,随意一嗓子算是作答:
“我在大韩放眼望,有秀有香有老闺女朴,貌似嫦娥奔了月,回望我万里江山一片红!”句子虽少韵,但黑子拿捏的有板有眼,且把个韩香尽表其中,一时里,喜鹊临了高枝伴唱,三头的细狗也添了雀跃,这厢里,把个韩香气得俏容泛红,柳眉双颤,只随手一团泥巴砸去,不偏不歪的甩在了黑子的脸上,黑泥黑脸的黑子,又唱着《秦香莲》包公的曲子扬长而去。
日子到了眼下的时光,农家人就少了春秋的忙累。种也种了,收也收过,幸福和满足洋溢在庄稼人黑红的脸上。白玉社的社员三头此间又来了精神,他牵出自己的两条细狗大虎二狼去洼里追猎兔子,白玉社的经理黑子陪乡里来的像模像样的人打麻将,但每次都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韩玉去了城里,去参加付琼的通讯员培训班。按说《杨柳青》杂志社还不足以有这个闲钱折腾,这笔钱是付琼沾了老爸的光,才得以风光,付琼的爸爸原先在黄庄镇任书记,乡土干部知下情会摆事,又是助农家建大棚,又是搞新兴产业旅游开发。把个所管村庄都脱了贫戴了富帽,业绩在那显摆着,于是一个鲤鱼腾挪,挪到了区里弄了个副区长,还分管了文教卫生,付琼考大学也沾了老爸的光,这次娇女软磨硬泡,硬生生的从老爸的区长资金里讨来了三万,钱也花在了理上,文化兴农兴区全不为过。付琼晚上盘点来盘点去,点来了三十个业余作者,其中当然少不了韩玉,并且他人都交食宿费,而只有韩玉分文不收。培训班在顺风顺水中开业了,地点又选在了丽斯尔顿大酒店,付琼和酒店刘经理早已熟悉,这一次她又砍了人家一刀,给酒店冠了个名,也就是“冬季丽斯尔顿业余作者培训班”,这一挂名,叫酒店拿了一万。刘老板心知肚明,算不上打落门牙肚里咽,这客户可是位公主级的,出点血讨对方个心舒意畅,保不准日后有用的着人家的。
培训班的安排里,有个学员自我讲心得体会的安排程序,四个发言的学员三男一女,四人整整占了大半天的时间开了言语,讲得意到情切,一位女学员叫竹韵,她讲怎么忙里抽闲,怎么在缝纫机上写作,怎么咬定青山不放松,怎么放歌新农村,放歌乡土等,讲到动情处,已秀眼含泪,听的一班人感叹唏嘘不已。当然韩玉的发言也丝毫不逊巾帼,他的发言扣住了一个向高的层次,他讲:“文学是姿态安静的艺术,是抚慰心灵的艺术,优秀的作品是有根的,优秀的作品‘不会撒娇’,更不会体现‘玩闹’,感性和理性之间,文学应该给人美学意义的思考与观照,时下有些漠然的处事生活,更需要文学作品理性的支撑,像大洼的稻谷,洁白自守,不使农药,不转基因,凭了个庄户人家的良心给天下……。”韩玉的发言始自鸦雀无声,终自掌声雷动,拍到最后不停的是付琼。
培训班最后一天,日程表上标明的是市里专家授课。
第二天,培训班的大厅里坐了个满满,还有了临场旁听的,区里方刚也到了,坐在了主席台上,下面没了座位,有人搬过椅子坐在了过道。
授课人正是以前为韩香颁奖的人,课堂内已没有韩玉的身影!
付琼遍寻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