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贺从洺脸上转移到姜妤脸上。

姜妤笑得一脸灿烂，“贺公子昨天的嚣张劲儿怎么没有了？”

只要贺从洺不开心，姜妤就开心。

贺从洺抬头去看站在台阶上的姜妤，柳叶眼直视着姜妤，姜妤自然也分毫不让。

良久，只听贺从洺声音沙哑，“姜姑娘这手倒真是没让贺某想到。”

“没想到什么？”姜妤古怪看着贺从洺，“我又没喊人半夜去你家院子砸石子。”

贺从洺明显一噎，半晌幽幽看着姜妤，“姜姑娘知道我在说什么。”

姜妤面上不显，“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什么都知道。况且本就是你先往我前头丢石子恐吓我，我父亲只是为我出头而已。”

她看看自己身后，问着宜春，“父亲为女儿出头，过分吗？”

宜春看起来比她还为不解，“姑娘，奴婢从来没听过父亲为子女出头都不可以的。莫不是这人本身也没享受过什么父爱，还总被父亲教训吧。”

姜妤赞赏地看了眼她，随后再度望向贺从洺，“你听，一个丫鬟都懂得事情，贺公子还出身伯府，难道也不懂吗？”

贺从洺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姜妤也不指望能从贺从洺这儿听到什么了，今日份打脸已经结束，该回去休息了。

结果她刚转身，身后人突然道，“姜姑娘。”

姜妤回头，正好撞入贺从洺那双柳叶眼里，褪去往日里的平和，如今杀机尽显。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其实我不准备这么快开始的。”

姜妤蹙眉，不解他的意思。

然而贺从洺说完这句话后，便缄默不言，任凭姜妤如何试探，都没有反应。

直至府上团年宴开始，她才揣着满腹疑惑前往。

*

姜家平时并不豪奢，即便是已经做到丞相的位置了，每日的菜肴依旧不多于八道，严格按照先皇后时期所立下的标准，勤俭节约。

直至今天这样的日子，才摆上满满一桌菜。

饭吃到一半，门口突然有所骚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突然闯进来，身后是无数前来追赶的婆子小厮。

也不知是不是这女子力气太大，竟是挣脱层层禁锢，跑到饭桌前。兜头一盘菜直接泼在柳琳琅身上，她哈哈大笑，又指着姜妤喊道。

“五姑娘！开心吗，妾可算为你出了口恶气。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毒妇对你做了什么吧？”

“姑娘，你可怜呐！你根本不知道，你打生下来就是个错误。你这一生都在被这毒妇给利用，为你亲爱的大姐姐所铺路。”

“你的血不该是你的血，你的肉不该是你的肉，甚至连你的骨头也要被人打碎了碾成粉末作为姜卿皎向上爬的梯子。”

姜妤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吓得愣在了当场，眼睛睁大着，其他人大差不多也都是这副样子。

即便是姜景山都有些反应不及时，只能任由着女子继续说下去，但接下来她的火力直接瞄准了他。

“还有老爷！你以为你就高枕无忧了吗，事实上你，还有整个姜府，都只是这毒妇计划的一环！”

女子又哭又笑，“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我的孩子啊。”

随着这句话落，所有人也基本清楚了她的身份——雪姨娘。

姜景山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疯疯癫癫的人是他的宠妾，脸色气得铁青。

被淋了一身菜汤的柳琳琅神色安静，掏出块帕子一点点擦净，“把她带下去吧，带到静礼院去。”

她看上去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困扰，还能安抚其他几个小辈，尤其是姜妤，“好孩子，继续吃饭吧。雪姨娘前几日就被诊出了疯症，只不过碍于现在是年节，我怕坏了气氛，这才没说出来。也怪这些婆子没把她看好，竟然让她给跑了出来。”

姜妤险些没反应过来，一贯病弱的夫人，如今却能展现出这么从容的一面，甚至还能将所有事安排好。

条理清晰，甚至连一桌子的菜都被重新换了。

姜妤下意识问道，“这新的菜怎么上这么快？”

像是早就有所安排一样。

柳琳琅看她，笑笑没说话。

倒是姜卿皎先一步出声，“母亲执掌府上中馈这么多年，凡事定然留有后手，提前让厨房多准备一桌菜也没什么问题。”

柳琳琅满意点头，慢悠悠伸出银筷子，不顾身上菜汤的味道，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很好吃，阿妤快尝尝。”她缓慢起身，“我身上脏了，要去换件衣服，就先下去了。”

“至于皎皎，好孩子，你能相信母亲，母亲真的很欣慰。”

她的手刚要碰上姜卿皎的头，姜卿皎就下意识避开。

面对这种情况，姜卿皎先一步红了眼睛感到羞愧，柳琳琅却不然，带着人就离开了。

姜景山看着柳琳琅，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垂着眼睛，“吃饭吧。”

他连酒都不喝了，眼神沉沉的。

五个孩子吃着这顿饭都有些食不知味，好好一顿团年饭就这样无疾而终。

即便领了来自长辈的红封，也没几个真正能高兴得起来的。

*

姜妤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步子有些沉重。

直至身后响起另一伙人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看见从一侧赶来的姜卿皎。

明明如火的灯光中，姜卿皎神色晦暗，她走向姜妤，注视着她。

就在姜妤紧张到不知该作何时，姜卿皎突然出声，“阿妤，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重来一次吗？”

姜妤吓得不轻，连忙挥退所有人。

姜卿皎见了，却没阻止，只是看着地上的雪花，没有反应。

直至在场只剩下她们两人。

她又问，“阿妤，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重生吗？”

姜妤自是不敢明说，我已经知道你是重生的了，只能道，“不知，不过世界上奇人异事那么多，发生点什么也很正常吧。”

她以为这么说，姜卿皎就不会继续问下去。

然而，下一刻，她爆出一个大的炸弹，“可我是重生的。”

姜妤傻眼，不敢相信女主就这么告诉了她。

姜卿皎看着姜妤的傻样子，慢慢贴近她，虽是笑着，眼底却是冷的。

她挨近姜妤的耳边，低低道，“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