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现身(1 / 1)

天谕大神官突然造访长安,激起了一片惊呼。人们纷纷猜测着西陵和唐国紧张的关系将会怎样的恶化,出人意料的是,天谕大神官与皇帝相处良好,谈话中并未有任何脏话从皇帝的嘴里蹦出。

西陵使团先是住进了南门,在处理完一系列事物后竟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南门的人也是很慌,南门只是西陵神殿在大唐的一个本土化的据点。

虽是在明面上属于西陵神殿的分支,但是暗地里都是各自干各自的事情。虽然西陵神殿成功的在大唐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度里发展了自己的信徒,但是似乎南门当家们并不怎么买账。

南门和西陵的关系只能用表面父子来概括,明面上亲近有加,暗地里祖宗没坟。天谕大神官的这一通操作,李青山是完全懵了。

这是想着要把南门吃垮吗?

天谕大神官赖着的原因无非有一,他等的那人正在书院的山洞里照顾着那个入了魔的宁缺。却也是差人问过,得到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

“你要等的那人,她父母管不着,书院也管不了,三个月后她照顾那人自然会出来,等得了就等,等不了就回去。”

西陵神殿沉默一两天后,便是放弃了再询问,静下心等了起来。

直到前天,书院放出消息,后山出了一位小师叔,今天就要将那堵在书院侧门的柳亦青赶回剑阁去。

这消息信息量是在是太大了,一是书院举世闻名的小师叔名号沉寂多年后竟是再次重启,人们纷纷怀疑夫子用大能之力复活了死去的轲浩然。

这一谣言竟是吓到天下一批站在顶峰的修道者,在他们眼里,夫子似乎真有如此神通。若是那轲浩然再次归来,这江湖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这第二震惊的便是这令人战栗的小师叔竟然要对一个没有步入知命的修行者动手,人们纷纷猜测着柳亦青会不会吓得连夜逃跑。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热闹的地点,甚至很多长安百姓已经来看过那名坐在书院门口的南晋人,今天当书院小师叔要驱赶剑阁弟子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无数人都过来看热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热闹。

不远处山坡上有条青石铺成的官道,道畔密集停着数十辆马车,想来长安城里有些府上的小姐,也无法禁受这场热闹的诱惑,来到了此间。

数十辆马车中,更多的当然还是那些尊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拼命向前挤,更不可能像有些百姓那般不顾身份,冒着风险爬上杨树,而且越爬越高,只为寻找到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里面包括大唐帝国的相关官员,还有军方的几位将领,自然少不了那些闻风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

南晋使臣和几名剑阁弟子沉默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

大唐天枢处几位官员微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昊天南门观道人何明池,腋下夹着那把黄油纸伞,静静站在一辆马车旁。

那辆马车黑色中绣着繁复的金纹,看上去威严美丽,在如此拥挤的官道上,这辆马车四周却是空空荡荡的,那是所有人对这辆马车表示出的尊重。

这辆马车属于西陵神殿使团。

天谕大神官也在车中,即使是死后多年,声名仍然震慑天下的小师叔再次出现,天谕大神官也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若真是那位又活了过来,西陵必将遭到血洗。

柳亦青是个沉默而执着人,一如当年他的兄长柳白一般。

(还没写完,下面的是凑数。)

柳亦青微微皱眉。

老妇人看着他说道:“就算你要等宁缺破关,你可以在书院里面等,你可以在长安城等,甚至你可以直接从南晋剑阁修书一封,但你却偏偏要坐在我书院门口等,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做,只不过书院里的老人还有小黄鹤,早年间都与柳白有过些交情,不好说你什么。”

“近百年来,我见过很多苦修多年意图一举成名的年轻修行者,他们都像你一样,认为书院之魂在于夫子,其余的弟子只不过幸运拜在夫子门下,便有了你们如何勤奋辛苦也无法获得的机缘。”

“我知道你想一举惊天下,成就不世名。”

“但你选错了地方,也选错了对象。”

“你不喜欢别人投机取巧,却盯着二层楼里最弱的宁缺不放,难道这就不是投机取巧?一旦开始投机,你这身袭自柳白的剑意便失了根本的道理。”

“因为你兄长柳白从来就不是一个取巧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是世间第一强者。”

老妇人轻轻掸了掸身上那件蓝色的大布褂,说道:“连灰都不能吃,又如何吃得了苦与闷,苦闷都不能捱,又有什么资格拿书院来做你名声的注脚,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又凭什么成就不世之名?”

柳亦青听着老妇人的这些话,沉默不语,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冷汗涌出后背,打湿衣衫,甚至湿了身下的蒲团。

片刻后,他坐直身体,双手向前按在地面上,低首行了一个弟子辈的大礼,诚挚说道:“多谢前辈一语惊醒愚人。”

老妇人走到他身边把那些混着极少落叶的尘砾垃圾扫进筐中,说道:“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专门来提醒你什么,只是你在书院侧门外坐了七天,我便有七天时间不得扫地,如果你真要等那家伙三个月,我总不能这三个月都不来扫,我这人啊,就是最不愿意看见地上有垃圾。”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走进了侧门。

柳亦青回头望向紧闭的书院侧门,总觉得老妇最后那句话说不愿意看见地上有垃圾是在嘲讽自己,但他却并不愤怒,反而若有所思。

……如果宁缺当时在书院侧门外,当然能认出那位穿着蓝褂的老妇人是谁。书院学生们经常能看见一个拿着竹扫帚,佝偻身子在书院每个角落里扫地的老妇人,斯人斯景早已成为书院传说中的一页。

因为那位老妇人并不是负责洒扫工作的教工管事,而是书院唯一的女性荣誉教授,是书院数科无人敢于招惹的大拿。

“将军再骄傲得意也没有用,因为他操练军队总是要给皇帝陛下看的。”

宁缺看着溪畔草丛里屈着前膝闭目养神的老黄牛说道。

果不其然,大白鹅带领着大黑马和小雪狼完成了四次来回队列前进,来到了老黄牛身前不远处,恭敬地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老黄牛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它,轻轻上下摇晃了一下牛首,然后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太无聊,转过身去嚼了口草,然后继续养神。

宁缺看着那头把青草嚼成沫,却不吞进腹中,反而厌恶地呸出来的老黄牛,看着老老实实站在它身后的三个家伙,若有所思。

这里是神奇的书院后山,后山的兽都这般骄傲,那么自己做为后山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更骄傲,那么,便去证明自己的骄傲吧。

宁缺笑着说道:“我要活吃了你,赶紧给我倒碗酱油,再配点辣根。”

小书童大惊,又有些不好意思,微羞说道:“小先生,我可不好吃,少爷经常说我不爱洗脚,身上是臭的。”

宁缺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成成成,我把自己洗干净了吃自己。”

小书童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宁缺这般荒唐的要求也不知该如何拒绝,竟是老老实实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热雾蒸腾间,宁缺满足地躺在大木桶里,看着忙着找毛巾的小书童,问道:“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书童把毛巾搁在桶洞,轻声细语回答道:“我叫许家纶。”

“这名字不错,就是显得太文气了些,得改。”

宁缺挥手说道:“你说话的声音总是这般细,以后就叫小蚊子吧,听着可爱。”

小书童笑了笑,又去接了桶热水,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小文子这个名字不错,不过许家纶这三个字是少爷起的,我这时候去问问他?”

宁缺一惊,脑袋沉到水下,险些呛着,连连说道:“可不敢告诉他,你家少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洗完澡,宁缺真的就在二师兄的小院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待他醒来时,太阳已然过了中天,向西方缓慢移去,照耀着庭院。

换好崭新的黑色院服,请小书童帮忙梳头,宁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心想果然随便来个人都比桑桑的头梳的要好。

向小书童道过谢,宁缺便离开了小院。

虽然他真的不想和那个剑圣柳白的弟弟打上一场,但他更清楚,对方在书院外坐等三月,绝对不会中途撤走,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躲在书院里不出去,终究是要打的,那么晚打不如早打。

甚至隐隐约约和在荒原大明湖畔破境后的感觉有些相似。

……南晋剑圣柳白之弟与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的决斗,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有足够发酵的时间,所以较诸宁缺与观海僧一战,与道石之战要轰动很多,吸引了世间所有修行者甚至是很多俗世百姓的目光。

书院后山的师兄们虽然急着让宁缺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却对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兴趣,各自痴各种痴的人们,早已超脱了胜负的执念,根本不关心宁缺究竟能不能战胜那名年轻强者,至于宁缺可能会受伤,甚至会死…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敢在书院门口杀死夫子亲传弟子的人,别说那名南晋年轻强者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就算是当世第一强者剑圣柳白自己,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书院有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