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像是人类,眼前这位霍尔莫斯确实更像是一具机器,一具冰冷无情只知道执行任务的死板机器。
在被浪费的三分钟沉默时间之中,娄希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她不说话,对方也就不说话,只是将头摆着桌面上,用那两块便宜的人造水晶做的“眼睛”盯着她,从这副尊荣之上,她根本也看不到一丝变化。
当然是看不到变化的,一张平滑如镜的铁面谁能看出什么变化?
从那张铁面之上,娄希她只能倒影而出的自己。
“喂,你这个就家伙就这么不会说话的吗?”
“我想我应该可以把这个评价当做是赞誉,承蒙夸奖。”巴萨罗谬不平不淡的回答到:“如果你还有事情想要和我谈的话,在十二点前我都有空,我大概还有1小时27分钟34秒可以在这里陪你空耗对视。”
巴萨罗谬反问道:“只要你愿意持续这什么都不说的僵持,时间还有很久,不是吗?”
少女顿时被巴萨罗谬的这话气的有些牙痒痒,略带微嗔薄怒的问道:“贝克街的人都是这么不懂得规矩和礼仪的吗?你就是这么对一个帮你解决了问题的恩人的吗?”
她这话大抵是在讲巴萨罗谬帮巴萨罗谬解决了开膛手这个冒充者的事情,虽然微妙了点,不过当初为了隐瞒身份和卖人情,巴萨罗谬确实是将这份功劳对外宣称交给了娄希这边来着的。
此话确实不假,但看到对方拿着自己一个马甲干的事情来数落另一个马甲…。
果然还是一股说不出的微妙感。
为了扮演好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巴萨罗谬还是压下了这微妙感平静的沉声回答道:“与客人交谈那是另一部分的人该去负责的事情,我的职务只是负责执行如何解决任务,交谈礼仪这种不相关的事情我并不需要了解。”
“并且,这位没有名字的[问号][问号][问号]女士。”
听着巴萨罗谬平淡倒是很平淡,实际上听着却意外的让人恼怒的话语,娄希没好气的呛了一声,不假思索的随口报上了两个一听就假的不能再假的假名:“你可以暂且代称我为朱红女士,我旁边这位你叫她苍白女士就行了。”
“那么这位朱红女士,据我所知,这位替我解决名誉问题的那位大人,应该不是女士而是先生才对,就算要说是换人情,我也应该是还给那位先生才对,就我目前所知的,从各个方面来讲目前二位女士的身份还不足以让我花费计算力搭载接待营业模式。”
娄希敏锐的捕捉到了巴萨罗谬话语中刻意给她留下的隐藏信息,按常理来说,就连那天欢迎晚会的袭击都是隐秘消息才对,除了自己人外更应该没人知道是巴萨罗谬真正解决了开膛手才对,这个歇洛克.霍尔莫斯凭什么知道?
她故意诈了诈对方道:“那个家伙就是你这次任务的雇主?你认识那个家伙?”
巴萨罗谬坦然的回答道:“不必故意诈我了,这些事情朱红女士你大可以直接问我的,不会说的我是绝对说的,既然说出来了就是你可以知道的,出卖雇主的信息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但我这一边的行动是一直报告给雇主的,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和那位你们也认识的先生通过消息了,故此我才会刻意说出这番话,同意停止战斗坐下来和谈。
两边都是自己的马甲,巴萨罗谬当然一点顾忌都没有的开始扯起了自己虎皮开始编造。
“在利益诉求方面,我想我们大概是一致的,在这方面我们完全可以合作而没必要相互争斗浪费双方的精力。”
“故此,就别想着扯东扯西勾心斗角从我的嘴里套话了,那只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我不是傻子,朱红女士您也不是傻子不是吗?真的想要合作的话,不如一起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可惜,巴萨罗谬本是想十指交叉撑在桌子上的,奈何一想到两只手还在工作,自己这正常的一个头还摆在桌子上,只能作罢。
娄希沉默了一下,卸下了那副伪装刻意出来的面具,像是重新换了个人一般,挂上了另一幅更加肃冷凌厉的表情。
巴萨罗谬看着对方表情神色的变换皱了皱眉(意会一下,总之就是传达这么个意思)。
这几次与这位魔女的见面她所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不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哪一次所见的性格才是眼前这位魔女的真实性格,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亦或永远只是面具之下的另一张面具。
魔女最擅长骗人,他或许偶然凭借一些先见的经验暂时误导对方,但这绝不是他自大的认为自己可以并不被对方所欺骗的缘故。
要常怀谨慎敬畏之心,巴萨罗谬一直是这样自省的。
凡人最过自大之处往往便是不甘于承认自己是凡人,遭致死亡的原因同样也往往是因为对自己能力的过度夸大。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在看到了对方熟练的变换神色之后,这再一次的让略生轻慢之心的巴萨罗谬脚踏实地,并微微斟酌起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并不知道对面的巴萨罗谬又将警惕值提高了数个等级的娄希敲了敲桌子,她颔首说道:“这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娄希打了个响指,随意的拘来水雾用魔力构就了一面水镜,指着水镜中成型显示的那个琴箱说道:“我的目的,是这个东西的钥匙。”
巴萨罗谬挑了挑眉(还是意会一下)仍旧用那听不出感情波动的合成音说道:“巧了,我的雇主雇我调查的,也是这个东西的钥匙。”
“也就是说谈判从一开始就要破裂了?”
伴随着巴萨罗谬这句话的说出,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娄希很是平淡的摇了摇头:“不,我的目的更准确来讲其实也并不是这个。”
“更准确来讲,只是由于我得到了某些消息,出于某些目的,我有必要去打开这个箱子,确定一下这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已,如果我真的需要箱子里面的东西的话,我一开始就没必要把这个箱子交给你的那位雇主保管不是吗?打开箱子后,箱子里面如果有东西的话,你大可以直接拿去随便给你的那位雇主先生交差。”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感谢您的慷慨,请您相信,和我的合作一定会是您所作的一个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巴萨罗谬不平不淡的回答道,当然,以他现在这生硬的合成音,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对于娄希的话语他只是不置可否,巴萨罗谬惯来喜欢用自己阴暗的思维多去揣测一下他人,质疑一下真实性。
比起对方所给出的这个承诺,他反倒是感兴趣对方所说的那个未知目的,奈何碍于他自称的雇主是自己莫里亚蒂那个马甲,由于神秘的外地教团成员身份,如果说不知道的话对方很容易生起怀疑,难以解释“莫里亚蒂”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凯尔萨德并雇人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故此,他根本不敢去询问这个他理所应当知道的目的。
不仅不能,他反而还必须要装出一副他“应有”的姿态,以免这位波赫尤拉家的魔女敏锐的察觉到他这曾伪装之后的无知,借此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来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巴萨罗谬丝毫不怀疑对方是否有着这样的能力,也丝毫不怀疑对方是否会做出这种举动。
怎么在不暴露无知的情况下从对方口中套出话,这也就成了巴萨罗谬此时所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是意外的在下一秒便被解决了。
娄希似乎已经默认了莫里亚蒂这个马甲知情人的身份,对此并无防备,她旋即开口道:“我和你的那位雇主其实也不算太熟,只见过一面,也不清楚他有没有给你说过他的目的,更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
“说了一点,但是不知道全不全,我们还有1小时09分钟14秒,时间还有不少,你可以从头开始说起。”
巴萨罗谬平淡的回答道,所幸他现在是一副平板脸,根本没有表情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用费心费力的演戏控制脸部肌肉,不虞有破绽。
于是娄希她便真的开始从头说起。
她再一次的打了一个响指,旁边那悬浮在空中的水镜中的景象当即从黑色琴箱变为了另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手,一只漆黑而干枯的手臂,也同样是一只巴萨罗谬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似乎留有印象的手臂。
娄希缓缓的说道:“那个东西的名字,我们代称之为猿之手。”
猿之手,这是一个在十几年前的凯尔萨德中悄然流传起的一个都市传说。
没人知道这个都市传说是怎么流传扩散起来的,也可能是人们的侥幸心理作祟,总之到了最后,这个本来只在小圈子间流传的故事突然间就在几日内莫名其妙扩散到了全城,被当时的人们绘声绘色的口耳相传,并多出了数个版本的来源。
有人说那是在这座城市还是部落时那个部落所传承的圣物,有人说这是某位猴神在早年被人斩落的手臂,有人说这是黄金之路尽头的那个异国被窃取流落到凯尔萨德的珍宝。
在经过当时堪称病毒式的扩散之后,这个都市传说真正的起源早就被掩埋失落在那种种版本的虚假起源之中。
娄希当然也并不知道当时的真实,她只是粗粗的给巴萨罗谬讲了几个比较出名的版本,然后便略过这都市传说的起源开始给他继续讲。
刨除那些或是部落圣物或是神明遗手或是异国珍宝的各类版本的起源不讲,这只手臂之所以如此扩散的如此之快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它在传说中所拥有的那个一直未变的核心功能。
——只要是得到它的人便可以许三个愿望。
巴萨罗谬听到这里之后便反问道:“这么荒诞不羁一戳就破的东西也有人相信?”
娄希道:“当然会有人相信了,或者说为什么不去相信?”
她说:“在当时,有人真真正正的当着很多人的面用这只猿手许下过一个堪称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有了实际的例子中眼前,他们为什么不去选择相信呢?”
娄希又反问了回去。
巴萨罗谬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指出:“但是那个东西,是有代价的吧?”
如果不是有着代价和限定,那这东西的传说也不至于流传出去,早就被第一个得到的人攥在手里配上一个个死忠的手下当做许愿的工具了。
“你猜的确实不错。”
相传这件可以满足每个拥有着三个愿望的神奇宝物曾经有着三位的宿主。
在大部分的版本中,这只猿手的第一位为人所知的拥有者是凯尔萨德这座城市的建造者,他自某个神秘的老人手中获得了这件宝物,在得到这件宝物后他以高洁的品性许下了为当时的流民建造城市以及让这座城市变得繁荣这两个愿望。
可惜的是,似乎是得到这件宝物已经耗空了他一生的运气,还没有过多久,还没有等他好好规划好第三个愿望许什么才能利益最大化,在某一日,他的一位死对头便派人偷走了他,成为了这只猿手的第二任主人。
不知是被那个第一任主人的死敌被对方压在下面太久了的缘故,这位猿手的第二任主人在拿到这个许愿机器之后居然也没有为自己许什么愿望,而是怀着一腔的怒火选择了报复这位自己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这位选择了许下让对方一生不幸缠身以及让对方的愿望成空这两个愿望。
巴萨罗谬突然出声:“抱歉,打断一下,为什么他们都选择了只许下两个愿望?”
“我不知道。”娄希摇了摇头然后轻声感叹道:“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份奇迹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