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邺城。
田丰在牢房里面已经待了好些天了,不过倒是没有吃太多的苦头。田家是河北豪族,他自己又是蜚声遐迩,因此狱卒们对他都还算恭敬。而且田家也不缺钱,上上下下的人不但没有虐待他,反而是每天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这一日,田丰正在狱中读书,狱卒走了进来,有些感叹地说道:“这下您可料错了,主公的兵马已经占据了半个兖州,现在外面的人都在.......”
田丰放下书本,笑道:“都在讥笑我是不是?”
狱卒道:“也是不讥笑,就是说您能毕竟也不是次次都能说对,终于还是错了一次。”
田丰轻叹一声,说道:“主公........袁使君外宽而内忌,我要是说对了,他必然心中恼怒,一定会要了我的性命。反而是因为说错了,这才能够得到赦免啊!”
狱卒笑道:“要真是这样,那倒是要恭喜您了。”
没几天,袁绍果然派使者来,在田丰的面前羞辱了他一番,然后趾高气昂地宣布,“赦汝无罪,回家反省去吧!”
田丰面带微笑,拱手道:“多谢使君恩德。”
他既然已经被剥夺了官职,那就不再是袁绍的部下,也就不能再称呼袁绍为“主公”。田丰回到家中,家中的家眷都是喜极而泣。儿子怕他想不开,安慰他道:“父亲大人虽然所料不中,但是毕竟保住了性命,可谓是喜事一桩,还请不要介怀了。”
田丰大笑,道:“我哪里会介怀?对了,你偷偷的去找到此人,请他来府上。记住事情一定要小心,不可张扬。恩,还是我修书一封,你拿去给他就行。”
儿子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随后田丰又让家人将家中细软收好,打包,“不要带多了,够咱们用一两年的就行。”
家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妻子走上前来,问道:“是不是在狱中太久,脑袋都糊涂了?我们家产都在河北,打包干什么呢?就算是回老家去住,也用不着准备。”
田丰笑道:“只管去做,久后必见分晓。”
晚上,田丰命家人整治好了酒菜,摆放在大堂上。他屏退了左右,自己独自在大堂上等候。不知什么时候,墙上影子的忽然晃动,已经有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田丰也不回头,望着地上对出来的影子,举杯说道:“既然来了,何不先一起喝一杯?”
史阿脚步轻快地从背后转出,淡淡地道:“田先生刚从狱中出来,就有这么好的兴致,倒是令人佩服。”
田丰放下酒杯,开怀大笑道:“在监狱里走了一遭,什么都放开啦。在里面的时候,闲来无事,只能看书和瞎捉摸,倒也让我想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史阿在田丰边上坐下,平静地道:“那又与我何干?”
田丰笑呵呵地道:“我意明日便前往关中避祸,还请足下派人暗中保护。”
史阿面色微变,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就像是一柄宝剑挣脱了束缚,将凛冽的剑刃显露了出来,“田先生的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田丰笑道:“大将军麾下精兵良将不少,其中最精锐的,被称作是牙兵。天下人常说:长安天子,西凉牙兵。这西凉牙兵里面,最为勇悍者,被称作是西凉龙骑,阁下应该是比我清楚。”
史阿的手缓缓地移向了腰间,“田先生的话,越发的让人听不懂了。”
田丰继续道:“想要成为西凉龙骑,条件十分苛刻,不但需要勇力过人,而且需要立下许多战功,还需要掌握‘挡反’这招神技。阁下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在人前出手的次数也不少,那招连消带打,料敌在先,出招在后的‘挡反’神技也用过不少次,只要有心,还是能够觉察出来的。”
史阿猛地站了起来,拔剑出鞘,剑尖指向田丰的眉心。史阿习剑十多载,剑术早已经登堂入室,他起身,拔剑这一套动作十分流畅,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田丰只是眼前一花,再眨眼时,就已经被人用长剑指着了。
田丰笑道:“阁下不必惊慌,袁本初不能容我,我自然要逃往他处避祸。放眼天下,难道还有比大将军治下更好的地方吗?在下虽然没有太多本事,但也从不妄自菲薄,想必对大将军还是有些用处的。”
“没想到田先生居然还对剑术这么有研究,”史阿哼了一声,还剑入鞘,说道:“既然要走,那就尽快。”
田丰道:“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行囊,现在就可以出发!”
史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笑意,他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出去太显眼了,不如明早出城,此后风餐露宿,一路赶往并州。”
田丰干脆地道:“那就按阁下说的办!”
次日,田丰带着家人,赶着几辆大车,径直出了邺城西门。自此之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忽忽又过了半个月,南边忽然传来噩耗,袁使君长子袁谭被吕布阵斩,大将淳于琼被俘后,厉声高骂,不屈而亡。
袁绍听说长子惨死之后,暴跳如雷,一面下令鞠义从徐州前线撤兵,一面又派人回邺城,将田丰处死。然而,等到袁绍的使者带着兵马杀上田丰家中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屋子里面的各种家具上有着薄薄的灰尘,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了。
打听之下,这才发现,十多天前,也就是田丰被放出来之后,就已经不见了。邺城内外搜索了许久,也没人知道田丰一家到底去哪了。城内城外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直到南边又传来噩耗。
鞠义不肯撤兵,颜良和文丑却不跟他是一伙的,先后带着兵马返回了昌邑。袁绍因为长子袁谭之死而心神大乱,后来又得到了田丰一家失踪的消息,更是愤怒的无以复加,他不等兵马全部聚齐,就让颜良带着五万兵马去攻打徐荣部,命令“务必要取下徐荣和吕布的首级,抓获的俘虏一个都不留!”
再然后,徐荣连战连胜,麾下大将吕布阵斩了颜良,又在战阵上斩杀了文丑。打通了到东郡的道路后,徐荣手上的兵马又多了一万。他带着四五万兵马快速突进,不给袁绍军以喘息的机会,将袁绍大军逐一击溃,然后在昌邑城下和终于返回的鞠义决战。
双方激战竟日,徐荣军在付出了巨大伤亡后,将河北的大戟士和强弩手轰成了渣。在虎蹲炮面前,鞠义手中重步兵和弓弩手这两张王牌被吃的死死的。鞠义十分悍勇,在战况不利的时候,带着本部兵马发起了绝死冲锋,然后就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陈诚在襄邑城外收到徐荣军传来的消息之后,大笑了一阵,说道:“我固知徐荣是将才,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能给我到来这么多惊喜。那咱们也不跟曹操废话了,传令炮兵营,让他们将所有的炮弹都给我轰进城里面去!”
城外的土垒又多了几座,数十门大小火炮一起开火,将襄邑城变成了钢铁和鲜血的地狱。除非是躲在用厚实砖块修建的房屋里面,不然的话,那些木头根本就没有太多的防御力,只要被实心弹命中,就会爆裂成四下飞溅的血肉。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军中携带的弹药打光了之后,又将陈诚带来的弹药也给打光了。青铜铸造的炮膛变得通红,还有几门火炮的炮身上出现了裂纹。炮击结束后,城中已经是满目疮痍,根本看不到成建制的军队。
就在陈诚准备让步兵进城的时候,被搬开的城门里面,忽然有兵马逃窜了出来,并且城中许多地方都燃起了大火。西凉铁骑上前追杀了一阵,步兵则是进入城中救火。城中的军民早就已经被持续的炮击吓破了胆,见到敌人进城后也没有抵抗,而是跪在了道路两旁,将性命送到了敌人的手上。
陈诚在战后清点俘虏,并没有发现曹操的身影。据说,在夏侯惇突围的时候,曹孟德已经引火自焚了。陈诚对这种说法自然是不信的,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梭巡了几天,却是什么都没找到,倒是发现了卫兹一家的尸体。
这边陈诚击溃了曹操主力,领兵攻入豫州的吕方部在被阻挡了一段时间后,随即狂飙猛进,一日之内连下数城。特别是在曹操被打的大败,然后被困在了襄邑的时候,豫州谣言四起。阎象出面,说服了本地的豪强和将领放下了武器,开门迎接朝廷大军。
平定了豫州之后,吕方引兵南向,驻守合肥,居巢,舒县,历阳等地,对江东的孙策虎视眈眈。正率领水军战船和荆州水军搏杀的孙策听闻曹操兵败,豫州已经全部归顺朝廷的消息后,不由得大惊。
孙策本以为,曹操善于用兵,拿下了豫州全境和半个兖州之后,兵马膨胀到十几万,又有着地利与人和,就算不能大胜,也会让朝廷大军吃足苦头,但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强横一时的曹操,居然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面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而且袁绍也被徐荣打得大败,河北又在被公孙瓒攻击,这天下,似乎是在一瞬间就被翻了过来。孙策领着水师的战船东归,他望着江夏的方向,黯然地道:“兖州和豫州都已经被平定,想必河北也支撑不了多久。公瑾,我们没机会完成‘竟长江之极’的战略了,更不用说进兵中原。”
周瑜心中的惊骇一点不比孙策少,但他还是安慰孙策道:“北人擅马,南人擅舟。有长江天险在,朝廷大军也奈何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