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对杨奉没有客气,直接下令道:“杨太守领兵三千,随我一同北上攻打匈奴人,明日就出发!”
杨奉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他愣了一会,叫苦道:“赵使君,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哪里能集结如此多的兵马?”
“你是要抗命?”
“........不敢。”
“现在就回去准备,明早在城东取齐。”赵云说道:“误了时辰,军法处置!”
纵然是有再多的不甘,在敌我强弱悬殊的时候,杨奉也只能乖乖地听从了命令,跟着赵云一起去攻击于夫罗和呼厨泉兄弟。匈奴人被控制了雁门郡和西河郡等地的徐荣部堵在了并州的腹地,虽然还有五六万部众,但是能战之士不到两万,其中还有不少的老人和小孩,又怎么能够扛得住两面夹击?
赵云带着牙兵,用两次大战彻底地击溃了匈奴人的反抗,将并州九郡全部重新纳入到了朝廷的治下。于夫罗兄弟见势不妙,想要逃回草原,却被北面的阎行带兵挡住了去路。这个时候徐荣已经带着少量兵马去了长安,由阎行接任了五原太守的职务,并接管了徐荣留下来的兵马。
于夫罗和呼厨泉打又打不赢,逃又逃不了,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投降。反正对他们胡人来说,向强者摇尾乞怜是传统技能,从来就没有丢过。要是主人不行了,这些属狼的家伙们,肯定又会立刻就拉下脸来,转头咬上去。
随着并州被平定,原本随赵云出征的牙兵也逐步地返回了长安。并州在黄巾之乱后还有十一万户,但是这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万出头。算起来,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人口。并不是说真的死掉了四十几万人,还有相当的一部分躲到了山上,或是变成了豪强们的部曲。
要是将这些隐匿的人口都算上,并州应该还剩下两三万户,比一万户好听一点,但也同样是元气大伤。所以赵云出任并州牧之后,最主要的任务是消灭盘踞太原郡的匈奴人,接下来就是恢复生产。
从并州向外扩张那就算了,能够把河套地区守住就算是万幸。太行山中的张燕不是善茬,漠北的鲜卑人更是一个难以预料的敌人。谁也不知道那些在冰天雪地里面生存的胡人到底有多少,他们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拉出十万大军南侵。
在并州之战尚未开打的时候,徐荣就已经到达了长安。陈诚亲自郊迎三十里,以彰显重视和荣耀。在河套待了四年,徐荣的皮肤被晒黑了不少,面容看上去也苍老了一些,但是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拜见大将军!”
徐荣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后,立刻拜了下去。陈诚上前一步,抓住他的两条胳膊,硬生生地将徐荣拉了起来。
“主公,礼不可废!”
陈诚笑道:“礼法岂是为我辈所设?”
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徐荣一番,感慨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徐荣摇了摇头,说道:“臣在五原,每日里骑马射猎,要对付的不过是匈奴,鲜卑,乌桓等胡人狄夷,哪里有什么辛苦的?主公先破吕布,后败董卓,那才是辛苦!”
陈诚笑道:“要不是你带兵镇守河套地区,遮蔽了我们的侧翼,我又怎么敢尽起西凉兵马,东来与敌人决战?我已经在长安为你准备了宅邸,徐将军先歇息一晚上,明天我再为你接风洗尘!”
在徐荣之前,傅干刚刚述职完毕,去了洛阳上任。陈诚连续几天没有去处理政事,就在未央宫中宴请他们。之前是傅干,现在则是徐荣。酒宴上,陈诚对徐荣道:“本想让你接替子龙主管牙兵的事情,也好在长安休息几年。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你才能对付了曹操。”
徐荣慨然道:“大丈夫但恨功业不立!现在天下大乱,正是我辈用武之时。臣去河南,必定为主公击破曹操!”
陈诚摆了摆手,说道:“曹操的兵力现在虽然大部分都陷在了徐州,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往兖州派出大军。徐卿去了河南,只要守住成皋和荥阳就行,至少也要守住虎牢关和洛阳。其他的事情,等到秋收之后再说。”
皇甫嵩病逝之后,其子皇甫坚寿将遗体送回了凉州老家,然后被陈诚夺情,拜为黄门侍郎。这时候皇甫坚寿也在宴席之上,却是和其他人的兴高采烈,意气昂扬不同,显得郁郁寡欢,并且面带戚容。
陈诚瞥见了皇甫坚寿与宴会的欢庆气氛格格不入的样子,沉吟了片刻,端起酒杯,走过去说道:“我已经向天子上表,追封皇甫公为骠骑将军。等你在长安住上一年,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后,便让你去统帅皇甫将军的旧部,却不知足下意见如何?”
皇甫坚寿见到陈诚过来,起身下拜,说道:“家父在世时,曾再三告诫:不许皇甫家的子孙再带兵打仗,大将军的美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哦,这是为何?”
皇甫坚寿说道:“家父曾言:三代为将,其无后乎?又曾说过:他带兵打仗,杀戮极多。虽然是为国效力,不得已而为之,却是时常心中不安。因此在去世前,再三叮嘱,不许后人再领兵上阵。”
陈诚心中震动,他以前一直认为皇甫嵩虽然用兵的本事独步天下,但是后来却是失之于迂腐和顽固,兼且对皇甫嵩曾经下令屠杀了几十万黄巾降兵的事情而心有不满,认为这个人太过冷酷,所以心中是一直不怎么喜欢他的。
但是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留下“子孙不得带兵上阵”的遗训。陈诚心潮起伏,追思皇甫嵩波澜壮阔的一生,不由得呆了。良久,他长叹一声,说道:“皇甫公威震天下,用兵之能,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今虽仙逝,亦当记录下生平事迹,使后人知道,我汉家有皇甫公这样的英雄。”
他转过头来,在大殿中找了一圈,对王粲道:“仲宣,过来一下!”
王粲现在是礼部侍郎,因为大将军厌恶一切复杂礼法的缘故,他过的很是清闲,每天应卯之后,不是跟顶头上司蔡邕闲聊,就是在公署中钻研“陈学”,简直是不要太舒服。
听到陈诚唤他,王粲向边上的人告了声罪,带着酒气走了过来。到了陈诚身前,他长揖到底,然后直起身子,问道:“主公可有什么吩咐?”
作为这个时代少有的文化人,王粲对陈诚是十分佩服的。原本的中国文化已经发展了几千年,形成了固有的了流派和脉络,后人不过是在原本的道路上修修补补而已。而陈诚捣鼓出来的“陈学”则是另起炉灶,将原本的知识体系全部扔到了一边,重新挖了一个源头出来。
王粲自小聪明,家传的经学早已经钻研得十分透彻。但是在接触了“陈学”之后,立刻就将经学扔到了一边。在新的知识体系面前,“六经注我”和“我注六经”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完全不值得一提。
他甚至接受了关中流传的“大将军是神明在世”的说法,认为陈诚即便不是神明,那也是远比孔圣更伟大的存在。
陈诚对王粲道:“听说你在写一本叫做《英雄纪》的书,但是太过简略,我派些人给你,务必要写得详实一些。这位是皇甫嵩将军的公子,你跟他好生谈谈,将皇甫公的事情都写下来,也好传之后世。”
王粲为人不羁,对于陈诚的吩咐虽然听了下来,但是在写他的《英雄纪》的时候,依旧写的很简略,最多不过是多添了几笔而已。
等王粲坐下来和皇甫坚寿低声交谈起来之后,陈诚这才返回了上首的位置,对边上的徐荣道:“令郎徐胆何在?怎么不见他来赴宴?”
徐荣正色道:“来这未央宫中的都是国家官员,徐胆他还在念书,身上没有官职,怎么能够出席这样的场合?”
陈诚叹了口气,说道:“徐卿啊徐卿,你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严肃和方正了!”
徐荣说道:“臣本性如此,想改也改不了。”
陈诚摇头笑了笑,说道:“你在长安先歇息十天,然后带一万兵马东出潼关,去河南屯田。秋后能出动多少兵马,就看你和傅干在河南干得怎么样了。徐胆的才学和武艺都很不错,今年是三年级吧?实习的时候就分到侍卫亲兵来好了。”
徐荣为人刚烈,听说陈诚要将他的儿子放到身边培养。也不过是微微颔首而已。
“你啊,”陈诚伸手点了徐荣,说道:“这种脾气,难怪在北军里面一直升不上去。”
徐荣不以为然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在北军中蹉跎了数年,但也因此而遇上了主公。若是还在北军之中,纵使有匡扶天下的志向,只怕也早就化作了一捧黄土。”
陈诚大笑起来,然后又叹息一声,边上阎忠问道:“君侯何以至此?”
贾诩也在边上,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似乎是只要陈诚不让他发表意见,他就一直这么一言不发。
陈诚伸手拍了拍徐荣的肩膀,说道:“论用兵打仗的才能,徐卿只在我之上,也不在当世任何英雄豪杰之下。若非当初实在是没有人手,又怎么会将你这样的将才扔在边地数年?”
《英雄纪—皇甫嵩》:“皇甫嵩者,字义真,凉州安定郡人也。前朝名将,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其为人尽忠职守,有胆识,有谋略。初举孝廉,迁郎中,县令。黄巾乱起,嵩为左中郎将,与北中郎将卢植,右中郎将朱儁,共破黄巾,杀戮甚重。
拜冀州牧,左车骑将军,为张让赵忠所诬,贬为都乡侯。逢凉州乱起,出镇扶风,后为河南尹,逝于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