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六川河之战(8)2/3(1 / 1)

第二百章六川河之战(8)

马车被停在长坡塬下面,床弩对准了上面的西凉军。“咯吱咯吱”的声音中,巨大的三重弓臂被拉开,实质上就是短矛的弩矢被安放了上去。

长坡塬上,士兵们看着下面的情况,都是喉头发干。下面的那些东西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挨上一发,绝对的死定了!

见到麾下士卒都面有惧色,屯长怒喝道:“都想要等死吗?把大黄弩架起来,他们想射我们,咱就先射死他们!”

十具大黄弩调转方向,对准了下面正在操作床弩的汉军。

“瞄准最左边的那辆车!”

在屯长的命令声中,十名射术精湛的士兵一起扣动扳机,机括声铮响。十只宛如短剑的弩矢激射而出,越过百多步的距离,打在目标车辆的周围。弩矢从上向下,击毙了拉车的两匹挽马,将巨大的床弩射烂,还将操作床弩的数名士兵钉死在了地面上。

弩矢撞在床路上,正巧切断了弓弦,撞上了弩臂,将这台床弩还原成了零件。没有死透的马匹在地上嘶鸣,一名汉军甲士奔了过去,倒转斧柄猛然砸下,那匹挽马脑浆迸射,顿时了账。

边上的其他的汉军士卒虽然被大黄弩的齐射吓了一跳,却又在各级军官们的呵斥下继续准备着发射的工作。等到粗大的弩矢被装填完毕,队率一声大喝,第一排的九命力士举起大锤砸了下去。

“崩蹦蹦蹦”!

粗大的弩矢撕裂大气,带起“嗖嗖”的声音,扑向上方的西凉军。在下面的力士举起大锤的时候,上面就有军官大声喊叫起来,“趴下,趴下!”

正在装填大黄弩的士卒扔下手中的活计,扑在了泥土地上。“呼呼”,劲风从头顶刮过,数支粗大的弩矢已经飞跃了长坡塬,落到了更后面的地方。还有两只射中了山体,矛尖刺穿泥土,没入其中,只留下了尾部还有几寸露在外面。

屯长见到下面还有两组床弩正对着这边,便下令道:“将大黄弩拿到后面去装填,弄好了再拿过来!”

见到长坡塬上的西凉军躲了起来,下面的汉军步卒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褪去了衣甲,举着长梯就奔了上去。长梯再长也够不到上面,却能减少攀爬的距离。汉军士兵爬到梯子的顶部,然后将铁钎砸进山体之中,再绑上绳索,然后踩着稍微平缓的地放,继续向上。

长坡塬上,守军探出头来,看到下面的人正在向上攀爬,不由得怪叫了一声,然后退了回去。接着数人直起身子,向下用弓弩射击。数道黑点迅速地扑下,将两名汉军士兵射杀。惨叫声中,尸体坠下一段距离,却又被腰间的绳索扯住,在半空不停地晃荡起来。

守军还待再射,车阵那边又是一声断喝,沉闷的敲击声中,十枚巨大的弩矢飞快地升起,冲着长坡塬而来。大多数弩矢弩矢落空,就是没入了山体之中,却有一支射中了一名凉州军的胳膊。巨大冲击力带动那名士兵向后扑去,半截胳膊向上飞起,然后跌落在尘土之中。

这边的战斗虽然不如大营前激烈,伤亡人数也远远不如,但是依然惊心动魄。

汉军每向上一步,都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守军的每一次探头攻击,也都是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长坡塬上长着几棵树木,却并没有大的石块,是以上面的士卒只能用弓弩进行反击。

本来这也足够了,居高临下,强弓硬弩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威力来。这里的地势又是如此的险要,不死个几百上千人,想要攻上去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谁能想到汉军居然把床弩都推到最前线来了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坡塬上伤亡越来越大。被巨大的弩矢命中,即便不死,也会立刻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几名士兵被射断了胳膊大腿,在草草包扎了之后,躺在地上不断地哀嚎。在他们的边上,是几具被完全贯穿的尸体。

而在长坡塬下面,汉军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近百具尸体不断地落下,将尸堆变的更高了几分。汉军步兵虽然死伤惨重,却也达成了牵制这边射手的战术目的。

在大营正面,数百具尸体胡乱地塞在了门口,密密麻麻的尸体互相堆积,既有汉军的,也有西凉军的,连战死的陷阵营甲士也被填了进去。未干的鲜血从中流了下来,将地面打湿。无论是进攻的汉军,还是防守的凉州军,见到这样的尸堆,都是心中震颤不已。

争城以战,则杀人盈城。无论将战争说的多么高尚,说的多么浪漫,本质上都是在杀人。

汉军稍微后撤,在整理了一下队形之后,在床弩的掩护下,复又冲了上来。十多台床弩对着被尸体堵塞的门口射了一轮,血肉横飞中,粗大的弩矢没入堆叠在一起的死人之中,震得几具尸体掉了下去,却并没有射穿这令人作呕的死亡地狱。

堆在门口的尸体就算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六七百了。那些尸体身上的甲胄并没有被剥下来,床弩威力虽然强大,终究只是机括的力量,而不是后世的大炮,又怎么能够射穿十几具,甚至是几十具尸体呢?

重锤砸下,弩矢射入门口,堆在上面的尸体不断跳动,就像是那些人还没有完全死透一般。看着这可畏可怖的一幕,部将再次道:“将军,现在还没到该动用骑兵的时候吗?”

李堪面色阴沉,声音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似的,“我说再等等!”

之前汉军曾使用过长梯,想要蚁附攻击,却被陷阵营杀退。现在那些长梯也都被推倒,摔落在了营墙之前。这时候汉军之中号角齐鸣,又有四条长梯被扛了上来。壕沟已经被尸骸填满,汉军甲士轻易地就越过了死亡的分界线,来到了营墙外面。

墙壁上的守军疲倦欲死,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继续战斗。他们从将近中午的时候一直厮杀到了现在,身体上的疲惫只是一个方面,精神上也都疲惫了。见了那么多人在眼前呐喊厮杀,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再坚韧的人都会变得有些倦怠起来。

流了如此多的鲜血,却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弓弩手费力地拉开弓弦,将箭矢射在前方的汉军头上。弩矢是用机括发射的,威力依旧,但是落下的箭矢却有些疲软无力的感觉。新换上来的将领见状大喜,振臂高呼道:“敌军已经疲惫了,大家上啊!”

弓弩手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越过同袍已经冰冷的身体,在营墙下站定,对着营墙上发起了新的一轮射击。床弩也对准了营墙上面,靠着三段式的射击,清理出了一段安全距离。

稀稀疏疏的箭矢在弩矢之后,射向了上方,同样也是中气不足的模样。

“啪!”

新来的校尉挥舞皮鞭,抽在一名弓手的头上,怒声道:“没吃饭吗?这么有气无力的!”

被抽中的地方先是发红,然后迅速变紫,皮肉接着绽裂开来,鲜血顿时模糊了双眼。校尉不去理会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弓手,大骂道:“死了那么多人了,就差最后一口气,你们是要半途而废吗?”

他对左右喝道:“传令刀斧手上前,再有作战不利者,立斩!”

刀斧手们冷着脸在百步左右的位置上站成一排,前方的将士们立刻又振奋了精神。向着敌军发起了强攻。陈诚军大营是建立在长坡塬边上的,所以正前方和右边的防御最为坚固,左边的防御却是薄弱了一些。这次汉军压制住了长坡塬上的守军,汉军便转移了进攻的方向,从右边发动了强攻。

李堪沉着应对,不断地将士兵填到危险的地方上去。他以前也曾参与过许多次战斗,经常厮杀在第一线,却从未感觉过像今天这么艰难,以至于每过一刻钟都像是过去了一个时辰一样。

营中的几具大黄弩被安放在两座敌楼上,早已经随着上面的弩手一起变成了碎片。一屯又一屯的士兵被填到前面,然后很快被射成了刺猬。汉军的强弓硬弩威震四方,在大半天的鏖战中,将大营内外都变成了箭矢的丛林。

营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箭矢和弩矢,大营中也落下了不少轻箭。甚至有不少正在帐篷中休息的伤员,也都被从天上落下的箭矢射杀。天上不断地落下箭矢,逼得伤兵们不得不将铁锅,木板,甲胄,盾牌,以及一切能够找到的东西都顶在头上。

陷阵营也轮换了一遍,其中两个屯被打残了,只能重新混编成一个屯,现在正放在营寨下面修整,只要敌人不能杀上营墙,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堪看了看已经落下的太阳,心中暗道:虽然死伤了这么多人,但终究还是守住了。唉,要是敌军的装备和匈奴人一样,那这仗就会好打很多。

因为汉军几乎是人手一件甲胄,使得原本一箭就能毙命的敌人,现在就要射上好几箭,或者是命中要害才能射死。经常有批甲弓弩手被射的满身都是箭矢,然后还能自己撤回去。

同样的,因为陷阵营有着坚固的甲胄,除非是在二三十步的距离上被重箭强弩命中,他们也一样能够继续坚持战斗。军中虽然以弓弩为第一,但是铁甲才是真正的军国重器。甚至于朝廷在不禁弓弩的同事,还严格限制了私人持有甲胄的数量。

西汉时的名将周亚夫,是开国大将周勃之后,立下了平定七国之乱的大功,就是因为私藏了几十领盔甲,被逼的自杀了。虽然他的死是多方面的因素促成的,可是最直接的原因还是私藏盔甲。由此可见,朝廷对盔甲的重视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