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美稷 后面刘倩在和赵云交谈,前面陈诚也在和那日逐谈话。
“大人,于夫罗越来越过分了!”那日逐愤愤不平地道:“他派了许多人来美稷附近,招诱了很多牧民去投奔他!再这样下去,我麾下的部众都要跑光了!”
那日逐见陈诚无动于衷的样子,叫了起来,“大人,于夫罗接受了朝廷的任命,自称是撑犁孤涂大单于,这是对大人您的不敬啊!小人提议,立刻点起大军,前往征讨!”
陈诚敷衍道:“以后再说。”
那日逐还待再行劝说,但陈诚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那日逐心中就是一个“咯噔”,汗水瞬间打湿了后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立刻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起来。那日逐心中害怕,不敢再说。
骑兵的机动力是步兵所不能比拟的,即便是没有全力奔驰,二十里的距离也很快就走完了。美稷城外乱七八糟地搭建着许多的房屋,草棚和帐篷,三五成群的匈奴人见到大军回城,不是做鸟兽散,就是跪在了地上。
城内到处都显露着破败的气息,行走在街道上,不时可以见到倒塌的房屋,缺了一截的围墙,以及街道上随处可见牲畜的粪便。充盈在鼻端的不再是隐约的马粪气味,而是刺鼻的臭味。
刘倩骑在小马背上,对赵云抱怨道:“我现在开始想念曼柏和徐将军了。”
军队驻扎在城中的军营里面,那日逐带人将里面的一些匈奴人赶了出来,然后又送来了大批的粮秣和牲口。他忙前忙后,大声呼喝,指挥着部众干这干那,显得殷勤无比。陈诚看了一会,就让那日逐带人退了出去,然后命令赵云带人整理了军营中的地面,修补好了营地的房屋和围墙。
之后,才命令那日逐带领本地的部落首领们前去觐见。
在曼柏城的时候,陈诚只是在门外放了两名侍卫亲兵,接见徐荣也很是随意。但是在这里,却是由李堪梁兴带着各部兵马排成整齐的队列,从营地大门处,一直排列到了中军大帐外。
那日逐和一众匈奴首领在大营门口交出了武器,然后跟在带路士兵的身后,向着里面走去。凉州军的甲士站立在两旁,沉默不语,但是身上却像是在散发浓重的杀气,让人胆战心惊。
到了中军大帐外,赵云领着十名亲兵挡在了面前。这些亲兵每次都跟着陈诚冲锋陷阵,虽然享有“伤害减少50”,“体力无限”等BUFF,但是伤亡率一向都是居高不下。只要能够活下来的,胆气自然是不必多说,力量和武艺也是大大地增强,不少人的个头还在这段时间中往上蹿了许多。
这些人站在前面,单论身高,就给了一众匈奴人不小的压力。他们身上永远披着沉重的铁甲,看人的时候,目光都是落在脖子,胸口等致命的地方。那日逐虽然也是匈奴人中的勇士,自负单对单未必就打不赢这些亲兵,但是在面对这些人时候,总是觉得心中有些发凉。
而且,他就算能打赢后面的那些亲兵,难道还能打的赵云不成?赵云身高八尺,虽然目光清冽,面带微笑,然而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远在边上的那些亲兵之上。
那日逐心中哀叹,面上却是挤出了笑容,站在那里,等着士兵的通传。
“赵将军,那日逐将军奉命觐见主公,请通报一声。”
赵云点点头,掀起帘子,走了进去。不一会后,又走了出来,对那日逐等人道:“主公命尔等觐见。”
那日逐这才带着头领们从门口走了进去。大帐中的光线比外面暗淡了一些,那日逐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他模模糊糊地瞧着上首处有一个黑影,便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跪在地上,大声道:“拜见陈大人!”
“都起来吧。”
那日逐抬起头来,向上首处望去,只见陈诚端坐在椅子上,边上则是坐着万年公主刘倩。对于这位公主,那日逐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公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身份而已。匈奴人看重身份,却也不那么看重身份。他们屡次内乱,这个王,那个王,甚至连大单于都经常被自己人砍死。
“大人,”那日逐取出一个酒碗模样的东西,捧在手上,恭敬地道:“这个酒器已经制作好了。”
“恩?”
见陈诚露出不解的神色,那日逐连忙解释道:“这就是须卜骨都侯那逆贼的脑袋制成的酒器,大人您之前吩咐过的,小人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亲手炮制的!”
“哦,”陈诚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的脑袋制作的酒碗?”
“是的,大人您要不要现在就试试?我来给您斟酒!”
边上刘倩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陈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放着吧,我们先谈谈正事。”
“是,大人。”
陈诚对那日逐道:“你之前多次派人到临戎,让我出兵讨伐于夫罗。现在你跟我说说,事情已经到了不出兵不行的地步了吗?”
“额......”,那日逐顿了一下,道:“大人,于夫罗是栾醍氏的直系后裔,现在又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当了新的撑犁孤涂大单于,很多匈奴人都心向着他。”
他朝陈诚看了看,咬牙道:“小人认为,就是刘渊,也不可靠!”
那日逐说完之后,忽地全身一震,仿佛有一面大山压了过来。他强忍着恐惧,匍匐在了地上,那些坐起来了的匈奴人也都又跪在了地上。
陈诚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地面上的那日逐看了好一会,然后道:“你可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是在指控你的同僚,也是在指控我麾下的大将。按照律法,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那日逐用颤抖着的声音道:“大人,我有证据。”
“.........”陈诚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道:“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边上这几位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那日逐你给我介绍介绍。”
那日逐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魂不守舍地将首领们一一介绍给陈诚。陈诚和颜悦色地挨个和首领们谈话,亲手给他们倒上了所谓的美酒,并敬了他们一杯。那日逐迷迷糊糊地喝了酒,然后准备跟其他首领一起出去,身后却忽然传来陈诚的声音,“那日逐先留下。”
他心中不明所以,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绞尽脑汁地想着陈大人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
陈诚却先没对他说话,而是转头问边上的刘倩,“刚才那日逐将军说他有刘渊私通于夫罗的证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理?”
那日逐浑身一颤,猛然清醒过来。刘倩看了看那日逐,咬了咬指甲,道:“假装不知道?”
陈诚将她的手指从嘴唇里面拿了出来,道:“以后不许咬指甲,要是指甲长了,就用剪刀剪掉。”
刘倩嘟起嘴吧,道:“哦,知道了。”
她瞪大了眼睛,问道:“我刚才的回答是好还是不好?”
“哼,你刚才根本就没怎么思考,只是把我的话复述了一遍。”
刘倩“嘻嘻”地笑了起来,拉住他的袖子摇了两下,道:“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就照着师傅的方法了呀。”
陈诚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在后者的呼痛声中转过身来,对那日逐道:“我知道你忠心耿耿。”
那日逐差点热泪盈眶,哽咽着道:“大人!”
陈诚摆摆手,在大帐中来回走了几步,道:“今年打仗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将士们都疲惫了,也都不太愿意打仗了,先让于夫罗他们嚣张几天,等到了明年秋天,再做打算。”
那日逐低眉顺眼地道:“是!”
陈诚又道:“于夫罗能派人到你这里来,你也可以派人去他那里嘛。先搞清楚他麾下有多少兵马,驻扎在什么地方。”
“是!”
“我把你放在美稷,就是让你来监视于夫罗的,以后继续给我通报那些匈奴余孽的动向。要是于夫罗派兵过来,你就退回来守城,要是受不住了,就往临戎撤退。”
“这.....”那日逐不解地问道:“不是应该往曼柏撤退吗?”
“你麾下有数万匈奴人,要是这里都挡不住,那曼柏也危险了。徐荣是要坚守城池的,他若是丢了城池,那就是大罪。但你是匈奴人,不擅长守城,我许你打不赢的时候就往西边撤退。”
“大人,”那日逐感动地扑到在陈诚脚下,抱着他的小腿,叫道:“我以后就是您的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啧,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陈诚轻轻提了那日逐一脚,笑骂道:“干什么?给我松开。只要你不出岔子,美稷附近的数百上千里牧场,就永远都是你的!”
那日逐带着十分的感激退出去了,刘倩在边上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她乐不可支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当,想要做狗的!”
陈诚转过身来,坐回座位上,慢悠悠地道:“历史上的时代大概可以分成两种。”
“恩?”
“坐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欲做奴隶而不可得的时代。”
刘倩瞪大了眼睛,脆生生地道:“师父,你怎么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陈诚笑道:“乱世人,不及太平犬。在匈奴人,还有很多胡人的眼里,狗是一种既凶猛,又忠诚的动物。对他们来说,将人比作狗是一种赞美,而不是贬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想做狗都不可得的,还有些人是对狗比对人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