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明白了。
紧挨废太子府的这处宅子,十有八九是殷家故意买下的。
他们故意买在了朱永昊家隔壁,一为恶心,二为监视朱永昊。
荣安前世虽不管事,但记得这户人家不是姓的殷。所以只能是今生局势变了,泰王突起后,殷家对泰王的一种支持而为。
有意思!
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瞧瞧!
荣安叫停马车,上前叫了门。
门开,发现里边空荡荡,确实不见热闹,应该压根就没主子居住。
“这位是…虞家二小姐?”那管家倒是有眼力,竟然认出了荣安。
管家老头一脸不明,想不明白怎会有客临门,还是先前家里没有来往的那种。
“走累了,来讨杯茶喝。”荣安笑。
这样的话出来,谁能拒绝。
就这样,荣安被请进了这个宅子。
就荣安眼下身份,谁都得对她客客气气,再鉴于贵妃和泰王都有拉拢虞家之心,所以管家很有眼力见,言行也都热情。
面对热心又机灵之人,荣安一向阔绰。更何况那管家还嘴甜,恭祝了她新婚大喜。荣安大方出手,直接给了一大把的银叶片。
她身后跟着的菱角直掀眉。铁公鸡突然拔了一大把毛送出去,多半是有所图。
“人可是殷家的管事,给少了能看得上吗?”私下里,荣安是这么回她的。
菱角不明白:您什么时候开始还在意一个别人家奴才看上看不上的事了?
那边荣安已与殷家管事相谈甚欢。
从贵妃到泰王到殷馨,转眼又将话题拧回了这个宅子。
一问,猜想是真。
这宅刚买还不到四个月。
算时间,应该是七夕后不久入手的。
由于这宅子空置,倒是方便了荣安四处溜达。
相比隔壁朱永昊那宅子,这处明显小了不少。
整宅造型也奇怪,就是一个狭长形状,压根不像大家大户会入手的户型。而这宅更妙之处,是这里虽与隔壁朱永昊的后院隔了几道墙和一条巷子,但实际两家外墙之距只十余丈。
荣安转悠了一圈,盯上了一座假山。
要不她怎么就喜欢有假山的地呢?
她二话没说就腾了上去。
也不知这假山顶上能看见多少东西。
略微遗憾,假山不够高。
哪怕她到了山顶,可朱永昊宅子外边建的高墙还是挡住了她的视线。
“梯子有没有?”
她又向管家开口。
“放心,我武功好,不会摔的。快,快!”
梯子到手,加以固定,她借着三脚猫的轻功和灵巧的身子,轻松爬到了梯子顶端并站了上去。
“甚是不错!”
站得高,看得多。
这一次,整个朱永昊府邸,全都暴露在她跟前,完全一览无余。
她看见那宅子外围巡守的禁军,各门前驻守的侍卫,几乎看不见下人的空荡宅院。
变了太多了。
曾经花团锦簇,奴仆成群的地方,此刻已是枯枝败叶遍地,花林树丛凋零,一片败落萧索。
等等,那是谁?
荣安想笑。
虽看不清容貌表情,但那个身形,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是朱永昊又是谁!
他正在近侧门的墙那边呵斥什么。
不用听也知,是爹带了圣谕前往,下达了什么让朱永昊不爽不痛快的命令,让他忍不住出面。看他伸出的手臂,明显很激动!
可惜可惜,自己手上没个千里眼,否则一定很有趣。
荣安一心想要气一气朱永昊,试着冲他挥了挥手中帕子。
啧啧!
只见朱永昊还真就突地抬头看来,随后停止了口中咆哮。
荣安今日一身红,这会儿高高“挂”在半空,整个衣袍帕子都在随风飘舞,就跟一面旗子一般,叫人想忽视都难。
别说是朱永昊,就连不少禁军和虞博鸿都瞧见了她。
“二殿下,我就是跟您打个招呼。”荣安声音里带着欢快。她提着气,用了最大嗓门。朱永昊所在那道侧门正是近了殷宅的这边,所以只区区不到三十丈,那货绝对能听见。
“我大婚,皇子们都来了,就您没来。我心里记挂着,所以让人给您送了席面和喜糖,您多吃点!管够!”
果然,她的欢快刺激到朱永昊了。
那边朱永昊竟是甩袖就走。
“殿下,我特意前来,您不谢我吗?别走啊!您是君子,怎么连礼数都不顾了?”
朱永昊越走越快,转眼消失。
荣安觉得有趣。
下了假山,菱角直说她“吃饱撑的”。
“他这么欺负我,还不让我欺负回他?”
“这也算欺负?”
“怎么不算?朱永昊是个自负之人,对这样的人来说,你过得比他好,就是对他最大的刺激和报复。这是一。我是当众挖苦他,当着这么多禁军之面打他脸,他必定恨到发抖,这是二。眼下他为阶下囚,我能光明正大对付他,他却连暗地对我报复都未必能做到,我要憋死他!这是三。
我说到做到,等会儿就送了席面过去。按着他的心气,我送的越多,他越生气。他肯定不会吃。我倒要看看,他要不要饿肚子!”
荣安打算让爹好好修理他。他们主子少,这大冬天的,菜也不会坏。一大桌席面送去,锁个三天厨房总不为过。
到时候,朱永昊要么吃她的喜酒,要么就得饿肚子。看他是选择低下高贵头颅,丢下他不凡的尊严,还是委屈了肠胃。
总之肉体和精神,至少得有一样受折磨。这是四…
菱角闻言直笑,这便是她家的姑娘,看着不靠谱,但总能让想到办法让胸中不舒坦的气给快速顺来。
“吃食那东西…会不会不妥?万一吃出个好歹,到时候别说不清。”
“你担心的是。”荣安拍拍菱角肩。“可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我家最近席面都是皇上应下的,祥月楼出品。”那祥月楼的主子是皇帝,上下都是皇帝的人,席面从做好到送出去,将军府的人全程不沾手。
若朱永昊真要玩什么把戏,演苦肉计中个毒什么的,荣安倒是巴不得。
只要他敢放幺蛾子,她就有办法让皇帝再收拾他!
荣安刚下假山,那边殷馨已经赶来。
“你…怎么来了!”荣安问。
“噗,这家姓殷,你问我这话,是不是怪异?”殷馨热情上来挽了荣安。“管家传了话到殷家。然后我自告奋勇来了。你知道的,我和我家人都巴不得与你攀上点关系。”
荣安嘿笑。殷馨这样“坦荡荡”的人,她实在讨厌不起来。
“你家这宅子,怎么来的?”荣安也不拐弯抹角。“四个月前的话,太子地位还算巩固,他家隔壁宅子怎么会落到殷家手上?”这不合理。太子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家的原主也没有卖房的胆量。
“这事若是别人,我一定不说。但既是你要知道,我便直言了。”
殷馨全盘道来。
原来,如荣安猜测,七夕之后,泰王定下了与赵阁老家千金的婚事,贵妃一下得宠,相反皇后和太子却接连受了打压。
殷家作为贵妃外家,泰王助力,自然要做点什么。当时这一片的原主人徐家有个花天酒地的败家子,殷家人在赌场使了点手段,让那徐公子欠了他们一大笔银子。那徐公子拿家中印鉴做了抵押,之后利滚利,很快便是一笔巨款。
殷家之后找上门,也不要银子,只要徐家割让一片地来。
徐家拿不出巨款,只得应下以一小片狭长地换了欠款。而徐家怕丢脸,一直藏着这事。等到文书过好,那边太子府才知这片地方被过到了老对头殷家手上。
文书齐全,殷家原本确实有利用这片监视太子之意,哪知还没几天,太子却是栽了…
眼下这种局势下,这片宅子已经没什么意义,所以便闲置了下来。
三刻钟后,荣安光顾了殷家。
“我想买下那个宅子。”她笑着对殷家老太爷直言。“那宅子构造很合我胃口。地段更是我喜欢的。”大了的话,她还买不起。买来专门泄恨,挺好。再安些人居高临下盯住朱永昊,看他还能如何折腾。
今日那妇人和孩子事,加上廖文慈不知所踪事,这些都让荣安隐隐不安,总觉得朱永昊或许还有蹦跶之力,她不放心,得做点什么。
当然,也是给她以后的闲暇找点乐子。
前世受的委屈,今生一起讨回来。看着那些人憋屈,她也高兴。
“明人不说暗话。殷家留着那宅子没有用,眼下二皇子栽了,谁都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所以那处宅子,即便殷家想出手也卖不出去。
既然如此,不如物尽其用,卖给我吧。我还可以答应,贵府原本的意图,我一定好好发扬光大。”
殷馨已将荣安今日对朱永昊的挑衅告知,殷家人何尝不想看废太子吃瘪?但他们顾忌太多,换作他们是万万不敢的。所以荣安今日所为,他们也觉得很是舒畅。
他们知道虞荣安和朱承熠都与废太子有隔阂,其实就冲这一点,他们已经心动了。
荣安:“另外,也随时欢迎殷家人去那处做客。如何?”
确实如荣安所言,那宅就是个鸡肋的存在。没用,且卖不上价钱。当然,一般人即便不介意旁边住的是废太子,也会怵于四处巡守的禁军,压根不会买下那宅子。
所以那宅基本就是一废物。
殷家人很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于是,殷家答应,只以两千两的价格,将这片地方转卖给荣安。
他们其实愿意免费送,但荣安不肯。
荣安可不要这个人情,两千两,是她综合了地价并考量环境后给出的…
谁能料想,只不过一个多时辰没放在眼皮子底下,她便自作主张买下了一处宅子,还是位置敏感的宅子,对于她不加深思熟虑的行为,虞博鸿和朱承熠都是无语的。
荣安饿坏了,到家便是吃得欢,直接塞了一嘴巴的点心。
那毫无仪态还带了点嘚瑟的模样更让爹娘嫌弃。
“多好!我要在假山上建一座高高的亭子,然后常常对着朱永昊吃香喝辣,没事做的时候,拿弓射只死鸟死蛇吓唬他,或是趁他不高兴时敲锣打鼓请个戏班子憋屈死他。哈哈!
他要么出来被我气死,要么躲在屋中被我憋死,想想就高兴!我在自家撒野,谁也碍不着,谁也管不着。可惜啊,他连告我状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会被我气出个心梗,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虞博鸿也不知臭丫头此举是对还是不对。
人殷家设计买宅是为了成就大势,为了家族长远。这臭丫头一掷千金…虽口口声声说的是监视,怎么他听着更多是报仇?
“爹!”荣安却是突然眨眨眼。
虞博鸿下意识蹙眉。
“皇上是不是说,让你将朱永昊宅子的防守再紧一紧?那你是不是还得加派人手?”
“是又如何?”
“您派去的禁军人太多了,朱永昊大宅周围的那些个巷子哪里容得下?太不方便,还扰民,众禁军大哥们还辛苦。您看,这天气越来越冷,您手下的人,他们需不需要一个休息和轮值的地方?哪怕只是喝碗热乎姜汤,吃顿热腾腾的饭?”
荣安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虞博鸿再次无语,不用她说,他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了。
荣安又是眨眨眼:
“我可以提供的。我那处宅子可以给禁军提供饭食,提供休整之处。甚至整个前院都可以让出来。那宅距离对面只十几丈,多修几座假山,一览无余,比巡守还轻松了太多,我可以为禁军分忧…”
“只要付你银子是吧?”
虞博鸿冷笑起来。臭丫头,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好处都给她占了?连朝廷的银子都想占?“付你租金,付你伙食钱,你还能获得免费修建假山的银子和人工,还能借势狐假虎威连侍卫都省了…”虞博鸿脸上的嫌弃都快满溢了。
他指着朱承熠:“赶紧把你媳妇弄走。我要烦死了,好好的小媳妇,只管好自己的家事不行吗?带走带走!你也给她寻点事做,省得她操心这个那个的!”
“小婿领命,这就带媳妇回家去!”朱承熠求之不得,他可一直只等老丈人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