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找到常茹菲后,轻易便用偶遇郭传胪的理由撬开了常茹菲的口。
随后,她既打听到了那日比试,郭传胪对常茹菲“满天红霞都比不过红衣银剑一舞”的夸赞;“希望常茹菲好,却怕追不上她脚步”的暗指;也逼问出了郭品确实与常茹菲有到葛家拿书之约。
荣安更是从常茹菲烧红的脸确认这丫头是真上钩了。
“他就那么好?”
“笑若朝阳,静若风景,温和怡人就似冬日暖阳。”
“那岂不和朱永昊一样?”荣安努力暗示着。
“他比朱永昊好。”
“为何?”
“他眼里都是我。不会像朱永昊的眼神四处流连。”
“万一是伪装呢?朱永昊平素里也都是如暖阳温柔。”
“…那或许,便是我倒霉。或者是因为身边人都习武,所以我打小就对文质彬彬,谦和有礼之人特别有好感。比如陶云和颜飞卿,也是这般我一眼喜欢而主动交上的好友。
我除了会些武艺,很多方面都欠缺了。我尤其佩服和羡慕文采过人之人。比试时郭公子的解题能力你也瞧到了,他才华横溢,那几关几乎都是他过的…”
荣安心下暗哼,可不是个能人?舅舅和舅母都对他赞不绝口。就是面对她,他也以退为进,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小人之心错怪了他。而且他还是在确认自己离开后才出面对长宁示好,所以他还是个谨慎的。
这男人,不一般!
今日若不是正好长宁在,荣安觉很难一下看清他面目。
常茹菲垂眸带笑:
“当日从与他组队开始,他就让我一直处于不断的惊喜和对他的再认识之中。”
不仅仅是解题,更是在一路解决困难时他表现出的温柔体贴。他一直都在无微不至照顾着常茹菲。她吃的喝的,站哪儿凉快,坐哪儿休息,他全都安排好了。
常茹菲几乎全程都在吃喝休息,如此轻松懒散下,最终还得了第三。这是常茹菲第一次获得这么大荣誉,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全程被照顾,还被送上了荣誉高台这样的奇妙感觉。
以至于七夕过去都快一个月,她依旧觉得回味无穷,时不时都会想到郭传胪…
“荣安,你是觉得他哪里不好,还是他哪里让你觉得不适了?”常茹菲知道荣安不会乱管闲事,下意识有些慌张。
“倒也没。”荣安笑笑。
罢了,与其没有确实证据直言打击常茹菲,还不如她直接将局面收拾了。“就是关心你,希望你好。所以我多问几句。郭传胪的事你跟家里提过没?”
“没有。八字没一撇,七夕之后就没见过。”常茹菲红了红脸。
她本就一肚子的话无人可诉,这会儿荣安一鼓励,她便直言道来:“我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他家世不好,一旦我这里提出,他肯定只能接受。万一他不愿,那我岂不是强人所难?而且…我瞧他自尊心强,这事怎么也得让他主导…”
荣安微微张口。
她没想到,郭传胪手段了得,已让常茹菲这般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
这会儿她再次暗暗感谢长宁今日恰到好处的出现了。否则常茹菲和葛家怕都得被带沟里去。
不过…郭品目标在常茹菲好理解,凭着常家在老族里的威望和人脉,轻轻点个头,便可助那郭品轻而易举直上青云。可葛家呢?荣安只恐那厮是有目的而来。
“倒是可惜飞卿还在病着,若不然最近天气不热,咱们还真能聚上一聚。”常茹菲感叹。
“这几日我不得空,再等几天吧。”荣安也一叹。自己最近虽事事顺利,但几个小友却都麻烦连连。
尤其颜飞卿那里,压力渐渐上来了。太子处境不好,皇后又失了后宫大权,这使他们急于拉拢各方势力。如此一来,皇后更不可能为颜飞卿说话。
那桩婚事,转机的可能似乎越发小了。
而常茹菲昨日去看颜飞卿,竟然被门房拒了。而好不容易递进颜家的字条,也还未得回复。还有几日就是八月初一八皇子大婚日,也不知颜飞卿会不会出现…
荣安离开常家后亲自去了趟陶家。
陶家老爷子在翰林院地位举足轻重,他若帮忙一查郭品,定轻而易举。陶云一听这事涉及常茹菲,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她与常茹菲十几年交情,她也不愿好友误入歧途,更不希望在能改变的时候让常茹菲也走上和颜飞卿一样被人算计的路…
荣安原本打算再去一趟茶叶铺子寻老王派人跟上郭品个几日。但想着与朱承熠适当保持距离,她最后还是寻了爹。
虞博鸿别的没有,有的就是能用的人手,一听或涉及葛家,自然应下了。
“以后这样的事,你直接找阿生就行。或者,你找于彤也可以。他们都会帮你的。”
“那我以后找阿生。”
虞博鸿瞪了女儿一眼。
“你娘办喜事那日,于彤也会过来。正好,族里亲戚和葛家人都到场,也算是给大伙儿过个眼。”
“爹!别了吧。”
“你也没正经与于彤说话相处过吧?你要拒绝也得有个正经理由!先仔细看一眼,说上几句吧。”
荣安叹了声。
看来她不但得为小友们操心,就她自己也够麻烦了…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明日,便是葛氏扶正的宴请日了。
消息一直掩着,外人并不知晓。
直至这日虞博鸿特意告了一天假,与葛氏办婚书和告宗祠,廖家那里才得知,他们先前被扇过的脸庞红晕未退,这边又不知不觉被狠狠抽了一下!此刻的廖家,像只发烫发红发亮到足以被整个京城上下笑上一年半载的红灯笼了!
廖老太愤怒无比,恨毒了虞博鸿的绝情。而她又觉失望,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孙女耗费了十几年,不但没有抓住男人心,连一点恩情也没留下。
实际即便休妻之后,从廖老太到廖文慈都还思量先给虞博鸿几日冷静时间,想着只要之后在儿女,大局和皇上太后那里下功夫,廖文慈再次回归将军府只是时间问题…
可谁能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被鸠占鹊巢!
廖老太太和廖文慈几乎是同时回房更衣,打算入宫面圣求情。老太太更是想着这次必须用亡夫留下的人情跟皇帝好好谈一谈。
哪知,她还没能把先帝赐给亡夫的玉璧给翻出来,下人便来报,说皇上的封诰圣旨已经到了将军府。
又说将军今早一下朝亲往御书房便是求恩典去了。
还说皇帝为表庆贺,许了虞博鸿三天假,并亲赐了不少赏去…
圣旨下,诰命封,君上一言,无法挽回。
这事一锤定音。
廖老太太几乎与廖文慈同时瘫坐在了椅中。
廖文慈生平第一次如此沮丧,让她觉得前路完全只剩了黑暗。
她比谁都清楚,一步错步步错。是她对虞荣安的大意才造成了如此局面。或许从虞荣安逃出庄上后,她就应该先放一放荣华的上行路,应该强势先收拾了那臭丫头。一步失足,造成了满盘皆输!确实,她错了太多!她还是不够狠毒!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在庄上待了十年的丫头会恶毒下作奸猾龌龊到这种地步?
廖文慈头痛欲裂,心头憋恨更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廖老太也失态了。
第一次,她将茶碗砸到了廖文慈脚边。
一直坐一边看戏的魏氏心下却是痛快极了。老妖婆,偏心几十年,终于尝到后悔滋味了。今后,这个家,全得看自家静儿的了。一个弃妇,看她今后还哪有猖狂底气!谁尊谁贱,已是水落石出!
“不是我说,姑姐你也该做点什么了!”
魏氏被压多年,总算可以出口恶气,自不会客气。
她也将手中茶碗重重往机子上一搁,直往廖文慈方向扬出了半碗茶。
“我家静儿在太子府也不容易,你这边若不上进,是要连累我家静儿的!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太子那里是咱们家最后的希望了。因为你和虞家那些事,这次太子面上更过不去,静儿困难,你家华儿入太子府后也要遭殃!”
廖文慈本就烦到只想揪头发,她不耐道:
“我还能如何!你倒是告诉我能做什么!这会儿的将军府跟铁桶一样,我就是想找人对葛氏下手也做不到啊!”
魏氏面上冷哼,心下暗呸。
不要脸的东西!假装清高,背地里还不是勾三搭四?既然看不上虞博鸿,当年就别嫁啊!这又当又立还想捞尽好处?脸比猪头还大呢?
假清高!都睡了野男人了,还看不上丈夫?她若谨慎一点,或是要点脸面,也不至于别人都没怎么动手她就自己抱头鼠窜连夜逃跑啊!什么东西!
“我一直以为姑姐能力过人,是廖家同辈里能力最强的。倒是我看走眼了!”魏氏指桑骂槐,看走眼的自然是这家的老货们!
“原来你就这点办事能力!我让你做点什么去挽回,什么时候让你喊打喊杀了?我要是你,一早就跪在虞博鸿脚边求原谅了。
说句丑话,你这弃妇的名声可还不如寡妇,还有什么颜面和清高可言?总不能每回都让老祖宗给你出面,让我家静儿给你承担后果吧?”
“你有办法就说,没法就别开口了!”廖文慈强忍怒气。
“你捅的篓子,还要我想办法?要我说,办法有的就是。比如,那葛氏是个心软的,你去求一求她。只要她愿意开口帮你求情,或许你还能有回府之机。你再去虞博鸿和虞荣安跟前求一求,或许看在孩子们的颜面上,他们会收你做平妻也不一定。”
魏氏觉得满是乐子。
廖文慈不是眼高于顶吗?哪怕只是想象一下让她跪于葛氏和虞荣安跟前的场景也很痛快。
平妻?廖文慈要是能做将军府的平妻,她一定买上一万只响亮的炮仗送去放个三天三夜!
“为了你的孩子们,为了我家静儿,为了整个廖家,其实你也该做些努力了。你受了家族这么多恩惠,整个家族都对你和荣华寄予厚望,此刻你们却不中用,连个乡下丫头都摆不平!
我真是怀疑当年是不是祖父那里算错了。你该不是笼络了星云大师吧?自打荣安走出了农庄,荣华就一直被压着,她连个庶妹都搞不定,几乎是被虞荣安一路碾压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虞荣安是嫡出,虞荣安是长姐,虞荣安是凤格呢!…”
魏氏拼着命地踩,她可不知她一语道出了另面面相觑两人的小秘密,使得原本就烦扰无比的两人更如被架了一把火般郁闷难熬。
“行了!”
廖老太着急打发了魏氏,却又因现状让她必须更善待廖静。
“我给静儿准备的首饰应该打好了。你赶紧去换身衣裳看看静儿去,另外我还给太子和皇后准备了些礼,你一道带去。让静儿多花些功夫,好好跟太子解释一番。”
魏氏离开后,廖文慈跪到了老太太脚边。
“她也没全说错!若不然,你再上一趟将军府吧。这个时候,或者再求…”
廖老太此刻想想,平妻确实不失为一条出路,总比弃妇的处境和名声好。
“不…”廖文慈一想到自己要去求一个贱妾,要与一个贱妾平起平坐,胸中不甘和傲气再次冲了上来。她不能,她做不到!
然她话才刚出口,下人又来禀,说刚得到的消息:将军府葛氏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晴天霹雳!
廖文慈坐到在地,差点晕过去。
而廖老太则刚提起的那点希望也瞬间炸飞了。
这才是虞博鸿着急扶正葛氏的原因吧?
虞博鸿已有多年未再得子女,他定宝贵得很!
虞荣安为了保护她娘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利益和地位,一定会全力阻止任何再可能破坏此刻状况的事件发生。
所以,纵使廖文慈愿意低头,虞博鸿愿意松口,虞荣安也一定不可能同意。
“所有的症结都还在虞荣安身上!”廖老太盘着手中念珠。“这个祸害,得想法子处理了。只要将虞荣安一劳永逸了,葛氏便还是那个任由捏扁搓圆的面团。一切都会回归原位的。”
“祖母的意思是…哪种?”杀还是废?
“尽量废,废不了就杀!”因为凤格二字,他们一直都心慈手软。此刻…不能再退下去了!凤格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