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王朝。
史称云罗国、魔罗国。
太阿二年,农历二月十一。
史上最强者,开国皇帝,叶太,字太阿,号魔皇,人间已无敌,于长安皇庭内,破碎虚空,飞天界,战武帝,流芳后世。
长安臣民举城相贺,恭送魔皇由凡化仙。
十日后。
农历二月二十一。
经大罗皇朝群臣相议,定下太阿皇帝庙号:仙祖!
广召天下,中土热议纷纷,却无人一人站出来反驳,这一空前亦绝后之庙号。
罗仙祖之称,于史书之上,彪炳煊赫万万世,其一人盖压天下,抗击天上的绝伦事迹,成为史学者,再也绕不过的一段惊艳篇章。
其旷古武力无人争议,唯有叹服溢美,领先时代数百年的先进制度,也为天下数百国,世代为之借鉴的模板。
太阿二年。
农历三月初八。
仙祖皇帝飞升约一月,大罗皇朝从庙堂到地方,皆趋于安定。
庙堂皇太子尚幼,遵从仙祖太阿飞升前拟下的朝纲,由武安王石之轩、辅国公席应辅导朝政,皇后祝玉妍、太子生母萧美娘垂帘听政。
各地方也严苛执行仙祖皇帝及众肱骨大臣,共同商议、颁布的律令,断绝一切门阀世家主导一方的旧习,农民皆有良田耕耘,少赋税,多扶持。
万里山河,大有方兴未艾,欣欣向荣之形式。
可却在这种时候,皇庭传出噩耗,仙皇钦奉婉妃绾绾,突发疑难病症,其腹部由内至外,散发着某种近似魔皇仙血的蓝色魔纹。
婉妃痛苦至极,难以落床。
经数位御医诊断,皆束手无策。
两日后,昔日为萧妃萧美娘诊治的神医赛华佗连夜入京,替痛苦至极的婉妃诊断后,欲言又止。
昔日魔门邪王,今大罗武安王石之轩,似有所感,对赛华佗神医说道:“但说无妨,免你无罪。”
赛华佗神医这才面色为难道:“婉妃娘娘腹中,有一种近似昔日魔皇仙血的能量,正在积蓄…”
“什么意思?”
定国公安隆蹙眉道。
“我,我可能,怀上魔皇的龙种了…”
这时,痛至骨髓的婉妃,才艰难开口道。
“什么?!”
“断不可能!”
“不会吧?”
魔门巨子皆纷纷出声质疑。
作为最核心的一撮人,他们倒是大约能够猜到,萧妃所诞下的龙种,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只是一切为了大罗社稷与圣门利益,大家皆心照不宣而已。
魔皇的生活作风,大家都是知道的。
连最宠幸的萧妃,都或不曾能有幸染指龙体。
更遑论魔皇复苏之后,都几乎不能面见他的绾绾了。
可这时,武安王石之轩,却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看着绾绾,道:“是那三个月吗?”
天君席应也眼神微妙,隐隐威胁道:“婉妃,你知道此事代表着什么。”
大家听他二人像是打哑谜似的,纷纷蹙眉质问。
这才从武安王和辅国公隐晦的言语中,隐约知晓了魔皇昏迷的数月当中,本应由祝后和婉妃两位近身侍妾,妥善安置的魔皇躯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晓前因后果时,魔门巨子们首先投来的,不是欣慰的目光,而是质问、审视、鄙夷皆存。
没想到婉妃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连带着皇后祝玉妍的吃相,也如此的难看。
她们两位近身侍妾,不仅趁魔皇假死,暗自染指其仙躯。
更想要留下人证一般,不但没有隔绝云罗阁内的气机,反而空门大敞一般,不要面皮的引导武安王和辅国公探来气机,通晓云罗阁内发生的一切。
这般作为,意欲何为,人尽皆知。
只是这俩本就是魔皇名义上的嫔妃与正妻,导引石之轩与席应气机前来探寻的时候,屋内已经是云雨之事的末端。
石之轩和席应,又有魔皇委以重任在身,难以走出五里锦绣禁地,前来阻止,更不可能将此等后宫秘事,大肆传音阻止。
还遑论门外有皇后祝玉妍亲自守候,他们便也只能对婉妃此番作为,冷眼观之。
魔皇同款魔纹。
武安王、辅国公两位人证。
赛华佗神医亲自诊断。
似乎一切都在昭示着,婉妃绾绾,怀上了太阿仙皇的龙种。
还是真正具有魔皇仙能的唯一龙种。
不过还有一事存疑,让大罗皇朝肱骨大臣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则喜讯,传遍天下。
那便是婉妃腹中虽有仙能异动,可仙能显化的能量,却杜绝了一切气机的探寻。
不过这一切,都在婉妃的肚子,随着她的痛苦一同愈来愈大,和皇后祝玉妍的施压下,皇朝只能广召天下,婉妃有喜,且腹中胎儿蕴含的仙能,比起萧妃诞下的,病恹恹的皇太子,更具魔皇昔日风采。
天下大哗。
议论纷纷。
太阿二年,农历十月。
婉妃腹部渐隆之际,天下的局势更显明了。
这数月以来,因为观魔皇飞升有感,又厚积薄发者不少。
皇后祝玉妍。
武安王石之轩。
辅国公席应。
三人纷纷突破大宗师境,异象冲彻长安城,举城共庆。
其余宗师境大罗肱骨,亦纷纷有所突破,暄妃师妃暄、萧妃萧美娘、定国公安隆等巨子,皆有突破,纷至大宗师门槛前,距极强大宗师境,仅一步之遥。
异族突厥,主动投来诚意,愿使突厥三岁小公主阿史娜娜,和尚未满周岁的皇太子叶子,结为秦晋之好,甘为后宫嫔妃之一,并无提及想染指皇太妃之位。
经大罗众大臣和皇太子生母萧美娘商议,应下了这桩婚事。
原因有三。
其一,大罗王朝虽大宗师数位,可连年内战,消磨掉了太多汉族元气,今天下大定,将士们十数年内,必定处于厌战期。
其二,杜伏威麾下野莽义军远离中土,致使中土基层军队数量与质量大减,此间与突厥开战,唯有两败俱伤的结局。
其三,如若大罗北侵,魔皇飞升之际,突厥必定联合野莽义军,共抗中土大军。
而若是与突厥交好,大罗皇朝如若想讨伐野莽义军,有北方这一强力盟友,必定能将杜伏威麾下大军,迫出东方板块之外。
一代秦晋之好,也至多能维持一甲子不到,届时,如若中土再有北侵之心,且兵强马壮,尚可重整兵马,一举拿下高丽与突厥两国。
至于此间的野莽义军,至少数年以内,大罗王朝没有讨伐的心思。
将士们并无再战之心是其一。
如今野莽义军,已经占据高丽四分之一河山,还将战线拉到了西方异族境内,自立为大莽王朝是其二。
高丽与大罗不和。
大罗又有仙皇太阿谕令,五十年内不得侵入高丽。
若有一方势力,能够连年消耗高丽国力,致使其不能有心力积蓄底蕴,抗衡数十年后大罗王朝的北侵,巨子们是十分乐意见到的。
这大概便是如今天下的局势。
至于原本中土的三教,佛、道、魔。
中土现如今,唯有魔门一教,且两派六道的教义大改,经由皇朝核心颁布的各番利民律令,其大改后的教义,已经广入中土人心。
佛门。
中土大陆已经没有了沙弥的影子,因为佛门已经完全并入了魔门之中,成为两派七道之一。
其教义,也已经改至面目全非,无非是导人向善,赈济流民,惩恶扬善。
而且再无出家人必须梯度、必须食素等门规。
道门。
中土大地几乎绝迹。
却在北方杜伏威麾下的大莽皇朝,大肆兴盛,被大莽皇帝杜伏威,定为皇朝唯一教。
且有传入高丽与西方的趋势。
太阿二年,农历十一月十一,已经接近临盆的婉妃绾绾,于其寝宫玉淑阁内,突感腹内镇痛。
瞬息。
近似魔皇仙力的蓝色能量,自玉淑阁爆发,牵引所有皇庭强者注视之余,扰乱了一切皇庭内的气机。
无人看到,一个面生的魔罗军,在仙力爆发的同一时刻,冲入玉淑阁内。
其魔罗军的披风下,暗藏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
皇庭肱骨纷至沓来。
便只看到那个魔罗侍卫,提刀要刺杀处于极致虚弱期的婉妃。
武安王石之轩隔空将其击毙。
玉淑阁内,婉妃腹部血肉模糊,身下羊水、血水与幼儿脐肠满地,其怀中,却抱着一个方才生产的女婴,面容憔悴却慈祥。
数十魔门巨子,皆伫立守卫婉妃身前。
武安王石之轩第一个赶到玉淑阁,虽有疑虑,可想到绾绾如若有他料想的心思,也不该诞下的是个女儿啊…
所以还是跟随着激动的定国公安隆等人,跪了下来。
高呼仙皇遗种,叶姓有后,尽皆三叩首,请大公主生母婉妃赐名。
婉妃赐名:叶明空。
次日,婉妃绾绾,诞下仙皇遗种的消息,自皇庭内,向中土万里山河,辐射传播而去。
各处地方豪族,包括远在数千里之外突厥、高丽,乃至于大莽王朝,都在一个月之间,呈来各种异宝以为庆。
叶子与叶明空,两位仙皇遗种,虽在诞生之时,大相径庭,一者或许是仙皇那时犹在,诞生之时,并无异象,一者无仙皇守护,诞生之日,蓝色仙力演化的异象,冲彻皇庭。
时光荏苒,三年之后。
太阿五年。
仙皇亲立皇太子叶子,虽如仙皇昔日那般,孱弱体虚,可其七个月便能开口言语,两岁便能诵读诗章的异禀之才,却广为天下流传,纷纷赞叹,其父为仙,其子亦杰,叶姓江山,代代奇才。
而皇朝大公主叶明空,虽然没有其哥哥叶子之大才,却胜在从无先天之弱,杂病缠身。
这日。
大公主生母婉妃,正带着三岁余的大公主叶明空,于后宫游玩。
大公主活泼好动,四处撒欢,惹人怜爱。
婉妃面目慈祥,身子骨却在三年前的生产当中大损,致使脸色一如既往的煞白。
且在三年以来,本是大罗王朝最有希望突破大宗师的新生代,婉妃却在昔日与之齐名的暄妃突破之后数年,武道反而陷入沉寂。
似乎仙皇天人之躯,所播下的遗种,乃是凡人之躯的异性所不能承受,致使婉妃伤了根本元气,难以于武道一脉,再有突破。
但是反观萧妃,却无这般后遗之症。
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娘,我也想跟妹妹玩…”
突然。
一个怯生生,又一如昔日仙皇那般病态的声音,在游廊上响起。
却是正牵着皇太子叶子,去往演武堂,以药汤熬炼根骨,抗御先天之弱的萧美娘母子俩,正好路过。
婉妃绾绾见状,笑着让活蹦乱跳的叶明空,向自己的哥哥打招呼。
叶明空清澈的向这对母子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守礼又希冀道:“萧娘娘,哥,哥哥…”
似乎也是觉得,这皇庭内,没有同龄人与之同伴,有些乏味,想与自己的这个病恹恹的哥哥,一同分享自己的快乐。
萧美娘微笑着向叶明空和绾绾点头示意,却向自己的儿子叶子道:“不行,你的根骨,先天有弱,必须…”
却不想绾绾笑着打断道:“一日不熬炼根骨算不上什么的,皇太子有太阿仙皇冥冥中照拂,哪能这般便早夭啊,除非…他不是仙皇的儿子。”
萧美娘一窒。
两个小孩子,却并未有其他什么心思,纷纷向对方,投去羞怯的目光。
皇太子希冀的拉了拉母亲的衣角,道:“娘,我想…”
萧美娘笑了,便开口道:“那今日便不熬炼根骨了,你与妹妹去玩吧。”
说罢,又向那些陪同叶明空玩耍,和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侍女、魔罗军冷声道:“皇太子的身子骨弱,你们知道的,要是出了一点岔子,不用我多说。”
侍女与魔罗军们,唯唯诺诺应是。
大罗皇朝没有太监。
大罗王朝也不兴什么嫡出庶出之说,皇子皇女对嫔妃、皇后的称呼,也没有唐朝那般多的规矩。
这都是叶太的意思。
他一贯觉得,割人有些丧德。
也从未想到,自己飞升之后,又会突然多出一个女儿来。
已经四岁余,但是脚步却还十分虚浮的皇太子,和妹妹叶明空,在一众侍女和魔罗军的陪同下,结伴去玩了。
两人在此之前,还未这般共同嬉戏呢,只是有过匆匆几段同伴时光。
因为皇太子身子骨太弱,比不上大公主的活泼,从小要熬炼根骨,也要学识一些基础诗章,没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萧妃和婉妃之间,关系不算怎么好,萧妃又怕这个昔日魔女,会对孱弱的皇太子,做些什么歹毒的事情。
所以这次,算得上是姐弟俩首次共享幼年欢乐时光。
看着姐弟俩在一旁童言无忌的你一言我一语,萧妃没有露出欣慰和慈祥的目光,反而看向似笑非笑的婉妃,目光渐冷。
“绾绾,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美娘冷冷道。
绾绾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坐在石凳上,手倚石桌,道:“美娘姐姐,怕是误会妹妹了,绾绾能有什么意思啊,魔皇的亲生子,自然有他冥冥中看护,必定能够一如他那般,盖压天下,皇太子既是他唯一男儿血脉,自该无须忧虑什么,昔日魔皇不也病病殃殃,可却能击天,能抗地吗。”
萧美娘面无表情道:“你别忘了,叶子是魔皇钦定的皇太子。”
绾绾笑呵呵道:“是啊,那时候魔皇还不知道,他能有一个‘亲生’女儿啊。”
“亲生”两字,咬的尤为的重。
其意为何,两人皆知。
萧美娘哂笑一声,看向活蹦乱跳的叶明空,有意无意道:“为何当日距离赛华佗神医诊断的临盆之日,还有足有一旬,婉妃却突然独自生产?
为何赛华佗神医,两年前突然暴毙,尸体显示,有拷问的痕迹?
为何你临盆之日,近似魔皇鲜血催发的能量,扰断了皇庭内一切气机,足有十数息?
那个欲行刺于你的刺客,真的,是刺客吗?”
一连四问。
问问诛心。
不过付出了这么大代价的绾绾,却置若罔闻,淡淡道:“魔皇亲生子,诞生之日,自然不同于寻常,有仙力显化,实属平常。
既是魔皇‘亲生子’,有刺客来袭,想断绝我大罗社稷,也再正常不过。
倒是萧妃你,临盆之日,无任何异象,皇太子的身子骨,孱弱至极,可却不足一岁,便能走,便能言…
如此孱弱也就罢了,谁让魔皇昔日也是呢。
可是年岁却偏偏武学根基出奇的差,魔皇的儿子,竟然可以根基如此之差。
啧啧,萧妃你说说,皇太子这先天之弱,到底是先天之弱,还是后天之弱呢?”
萧美娘眼中露出了极度厌恶的神采,道:“绾绾妹妹,你以为诞下一个女婴,就能够杜绝一切猜忌,而后对社稷徐徐图之了吗?
大罗皇朝,只可能由魔皇钦定的子嗣继承,这是魔皇之金口玉言,你可不要忘了!”
绾绾目光也逐渐变冷,道:“那我也提醒美娘姐姐一声,魔皇也广召天下过,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他‘亲生’的血脉,都能继承大罗江山!”
“哼!”
萧美娘冷哼一声,道:“本宫乃魔皇亲传,乃魔皇最宠之嫔妃,皇太子乃魔皇亲口所立!
名叶子!
号‘天子’!
本宫已近大宗师,且金身不摧!
你既然为了这场谋划,武学根基已毁,那本宫便看看,你还能有何等作为吧!”
说完,便不理绾绾,而是向不远处的皇太子道:“叶子!跟母后走了!”
那边正和自己妹妹玩的开心的叶子,愣了愣,他看了看希冀的叶明空,又看了看目光变冷的母后,道:“母后,我想和妹妹…”
萧美娘厉声道:“你是魔皇叶太的儿子!是他钦定的天子!是要继承大罗皇朝,万里江山的人!岂能贪于一时嬉闹?
你们,将皇太子带过来!”
“是,是…”
那些个侍从,低着头,牵着恋恋不舍的皇太子,回到了萧妃的身边。
皇太子却目光极其不舍,用唇语对妹妹叶明空道:“我喜欢你…”
叶明空虽然年岁尚小,可心智却在绾绾的教导下,发育极快。
此刻福至心灵一般,知晓了自己这个哥哥的意思,以羞涩的唇语道:“我也喜欢哥哥…”
萧美娘牵着皇太子越走越远。
叶明空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绾绾突然打趣道:“你真的喜欢他?”
叶明空像是被发现了错误的小孩子,扭扭捏捏道:“我…恩…”
却不想母后并未怪罪她,而是轻笑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道:“喜欢是一种方法,不喜欢是一种方法…”
叶明空懵懂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绾绾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