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桥旁的悦来客栈。
傅采林隔窗俯望那座经年不衰的石拱桥,身后伫立着自己两个弟子,傅君婥和傅君嫱。
小弟子傅君嫱有些哀伤的看着师傅的背影,道:“师傅,咱们真的必须要争这杨公宝库吗,可是中原人对咱们,已经同气连枝,长安城内的大宗师都有四五人,绝顶宗师更是不知凡几,君嫱不想师傅涉险。”
沉默。
生有一张窄长的异于常人面孔,额头高耸,鼻梁硕大,下颚外兜的有些累赘,五官给人一种奇丑怪异感觉的奕剑大师傅采林,负手看着窗外,沉默数息,才开口道:
“本来我们的目的是开启杨公宝库,让中原群雄陷入内乱,自相残杀,再无攻伐高丽的余力,杨公宝库争与不争都行。
但是却出了一个魔皇,他对高丽的敌视,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更是功参造化,我与之气机交互,也都生出断不可敌之感。
所以,杨公宝库里的财富可以落于他人之手,但是邪帝舍利,为师必须一争。
不能让魔皇的功力再次进化,高丽也需要一个破碎金刚门口的至强者,去抵御那位势必出征高丽的魔皇。”
傅君嫱仍旧委屈道:“可是,太危险了,师傅,为何不让师姐用上那个约定,让魔皇助您取得杨公宝库呢?”
傅采林摇头淡淡道:“君绰能与魔皇有这一盟约,实属难得,为师怕的是邪帝舍利,并不能够让为师抗衡魔皇,就算能,中原还有金刚龙象李元霸,还有天刀宋缺,还有道门大宗师宁道奇,我高丽,拿什么与之对抗?
所以这个盟约,一定要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紧要关头,可以救高丽于水火,断不能随意耗用。”
傅君嫱再道:“可是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个盟约,让魔皇永不侵入高丽,咱们置身事外呢?”
“傻孩子。”
说话的是傅君婥,她叹息道:“因为杨公宝库的消息,是咱们放出来的,宝库的具体地点,和开启的方法,也只有咱们知道,现在无数人的眼睛落在咱们身上,哪有开启了宝库,就脱身离去的道理?魔皇不会坐视师傅安然脱身,中原群雄也不会。”
傅采林点头道:“确实如此,中原有一句话,叫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咱们的阳谋确实能够实现,中原豪雄对之杨公宝库,没有理由不去相争,可是作为挑起人的师傅,要想安然离去,恐怕千难万难。”
说完,傅采林又道:“今晚便是为师和唐皇帝李渊约定密探的时间,宝库开启之日,约莫就是这一旬内了,你们二人,便在宝库开启之前,返回高丽吧。”
“师傅!”
傅君婥眼神坚定,道:“我们跟您共同进退!”
傅采林微微回过头来,看向这二人,轻笑道:“你们的武功太弱,这次宝库之争的入场券是宗师高手,即便是君绰,也还差半筹,你们在这里,除了徒增伤亡以外,还可能成为为师的累赘,听话,在高丽等为师回来。
还有君绰,千万不要为了为师的安危,消耗你和魔皇那个盟约,你识得大局,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傅君婥悲哀点头道:“君绰明白,也一定不会让我那干弟弟,危及到高丽的存亡。”
傅采林收回目光,道:“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昨夜李建成灭佛,已经让魔皇成为众矢之的了,有人替为师分担敌意,佛门的人,都愤怒了。”
小院。
叶太在听取了魔帅赵德言等人的汇报之后,又进行了几番部署,而后挥退了众人。
绾绾去给白清儿传达消息了。
只有萧美娘还在身侧。
两人闲谈两句,叶太便将目光看向了小院屋檐上。
师妃暄静静伫立。
身姿一如既往的绰约,但是摘去面纱的脸颊上,有些悲愤。
叶太轻笑,转头向萧美娘道:“美娘,去拿几壶酒来,本皇要招待贵客。”
“好。”
萧美娘看了眼师妃暄,便转身去屋里拿酒了。
师妃暄就如一片白云,从屋檐上飘离而下,不语,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叶太。
“坐。”
叶太拿银剑,向身旁的石凳上点了点。
师妃暄侧身坐下,一手放在石桌上,看着叶太道:“魔皇,一夜之间,三十七座佛堂道观被查封,沙弥道士流离失所,三教之争,必须要上升到灭宗绝派才方休吗?”
叶太摇摇头,如实告知道:“这并不是本皇的旨意,皇太子投诚之举罢了。”
师妃暄不理不顾,道:“可是若不是魔皇放任,乃至授意,李建成如何会有胆站在天下正道的对立面,魔皇真要如此决绝,非黑即白?”
萧美娘这时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两壶酒,两个酒杯。
给魔皇和师妃暄倒上后,萧美娘软糯道:“魔皇,师仙子,请。”
师妃暄这次没有犹疑,几乎是在面前的酒杯满上的时候,便举杯饮下,而后给叶太看了看空荡荡的酒杯。
放下酒杯,任由萧美娘再次给自己满上,师妃暄盯着叶太,道:“魔皇,妃暄此次前来,不是想要以口舌之利,妄图扭转魔皇的意志,妃暄愿侍候魔皇身边,为佛门争取一个机会。”
说完,再拿起酒杯,一口干下。
再次给叶太看了看空荡荡的酒杯。
面色有些潮红,还有些悲悯。
叶太打量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已经完全丧失了清冷出尘之意的佛门仙子,道:“本皇身边女零零看书00ks人太多了,少你一个不少,但是多你一个,就有些扰了。”
师妃暄再次一杯酒饮下,道:“妃暄和其他女人不同,还请魔皇给个机会。”
本来以身饲魔,以佛度魔的机会,是可以慢慢谋划的。
但是这一任邪帝,也就是魔皇的武力太强了,行事也太过霸道了。
加之李建成径直灭佛,加之杨公宝库这几日估摸便要开启,佛门如果在那场大战中,完全与魔皇处于你死我活的形式,再次以佛度魔的机会,就会难度剧增。
种种原因,让师妃暄度魔之心,难以抑制的迫切起来。
不能慢慢谋划了。
再慢的话,估计就只有在傅君婥和魔皇的那个承诺上找机会了,可是即便成功了,如今魔门都已经冠冕堂皇捣毁佛像,封闭寺庙,到那时佛门肯定已经元气大伤,再难以于天下大势中立足了。
于是师妃暄来了。
来找魔皇,想要让他答应自己,给她一个表现自己,让魔皇了解自己的机会,哪怕忍受他的羞辱,甚至不消他开口,谨遵佛门戒律的师妃暄,都愿立马饮下三大杯,以表决心。
叶太看着师妃暄,寡淡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师妃暄倔强道:“妃暄一定会比绾绾出色,一定会比萧美娘熨帖,也一定会比阴后更纯洁,魔皇大可以见证一位佛门圣女,在您手里堕落入魔,沦为玩物,妃暄心甘情愿。”
坚定。
倔强。
一语道出了历代邪帝,之所以接受佛门圣女炼心挑战的原因。
一是自负。
二是亵渎。
两者合而为一,便是难以言喻的绝妙感觉。
自信能够让当代佛家圣女,堕落为魔门女子般的的恣睢放浪,这是历代邪帝基本都有的心性。
一种亵渎圣洁的愉悦心性。